凌幼灵在宿舍揉了一周的红花油乌青才消下去。
她的体质好,不容易受伤,受伤了不论伤口大小,一周也就会好了。
近几天她观察出了洗澡的规律,早上四点到四点半浴室是空的;上厕所可以去偏远的操场边门,那里的男厕所因为偏僻所以基本没人。
做girl难,做个女扮男装的girl更难。
孙东树因为上次的警告没有再惹他们了,尽管这样凌幼灵还是不放心,照旧形影不离地跟着顾九歌。除了有时候出门会碰到一脸阴阳怪气的季眠以外,他们的生活还是挺太平的。
这人不能闲啊,一闲下来就容易七想八想。
比如凌幼灵最近又新添了一项爱好,叫收集偶像的周边。
墨水用尽后被偶像扔掉的圆珠笔;多余的衣服纽扣;破了的塑料卡包;不小心打碎的水杯;生锈换掉的钥匙圈……都已加入了粉丝超值豪华套餐。
凌幼灵还虎视眈眈着那件偶像穿旧的睡衣,一等他说要扔她就扑上去收下。
以致于顾九歌每次穿那件旧睡衣,都觉得脑后涌起一股绿毛毛的怪异感。
小房间实在是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所以凌幼灵只能把偶像的周边小心翼翼地装在大铁盒里,埋在后山的树下,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出来看看它们。
等到三年后她回到未来,当回那个小粉丝时,只有这些会剩下了。
后山靠海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围起的篱笆里圈养了一群小羊羔,篱笆旁是个红色的凉亭。
这个学校的动物倒是无忧无虑,小羊们被养得肥滋滋的,穿着天生自带的棉大衣,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地吃草,又白又纯像天上的云那样好看。
“咩――”有羊跟她打招呼。
“咩――”叫声雄厚粗犷。
???
这天,凌幼灵埋完东西路过羊圈,被羊叫吓得脚步一顿。
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软萌的羊,叫起来居然是中年大叔的声音?!
“咩?”
她试图用羊叫和羊交流一下,刚才一定是幻听了吧!
“咩――”另外一只羊用沙哑的男中音回答了凌幼灵。
说好的萌萌哒呢,这不科学啊。
“咩!咩咩!!”凌幼灵代表人类正式提出了外交:“咩?咩咩,咩咩咩!”
“咩咩――”大概是她的情绪太激动了,引得羊群一阵骚动,霎时间好几只中年大叔回应她:“咩――”
居然还藏了男高音在羊群里吗?好像还有藏了汪峰羊和阿杜羊啊!
“咩……咩咩咩,咩!咩!咩!”凌幼灵找到感觉了,双手搭在篱笆上,抗议得那叫一个欢,快把软绵绵还给广大消费者啊喂,欺诈羊团。
“咩咩咩咩――”
羊羊们异口同声:中年男人怎么了,不准歧视中年男人。要吵架是不是,我咩给你看哦!
“咩~咩。”你们羊多了不起哼,晚饭就决定吃烤全羊了,颤抖吧中年男羊合唱团qaq!
“噗。”
“哈哈哈哈哈哈……”
what?
不得了,羊里还有会笑的!
莫非她已打开了某个新世界的大门?
“实在憋不住了,季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什么嘛。
凌幼灵转头往凉亭看去,果然那里坐着两个在钓鱼的人。
黑色的领子被清凉的风吹起,大雨冲刷过的午后阳光笼罩在他金色的碎发上。少年笑得爽朗,眼睛里有一片洁净的蓝天。
一个歪果仁(外国人)。――鉴定完毕
凌幼灵移开眼,另一个……
刘海被樱桃式样的夹子夹起,唇色润而红,一双有神的眼睛黑洞洞地望着她,脸上那个笑裂的、白花花的东西……
哦。季眠这个娘炮,在、敷、面、膜。――鉴定完毕
#男人保养有错吗#
#精致男人,品质生活#
凌幼灵大概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鉴于这个变态的恐怖指数,她还是先撤比较好。
“有意思吧?这人可是我弟的新欢呢。”季眠冲她勾勾手指头:“凌宥,过来。”
又在装熟了。
语文哪科老师教的,新欢什么的,明明该用“新朋友”才对。
“嘿嘿,那什么,我还有事,改天再聚聚吧。”凌幼灵打着哈哈想要混过去。
“有什么事?”季眠把脸上的面膜扯下来,笑容也随之不见了。
这是要发火的前奏啊!她看着他那张仿佛是顾九歌的,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就怂了。
右手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用左手快速捂住。凌幼灵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讲:“喂?喂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说着说着就往前飞奔而去。
“啪――”
什么东西砸中了她的头。
凌幼灵夹住电话,拿下头上的东西。
……
她被面膜砸了一头!
好不卫生啊,来自季眠的黏糊糊培养皿,看来今晚又得洗头了。
“过来。”完全命令的语气暗藏杀机。
躲不过了。
凌幼灵小指勾着面膜,慢悠悠地挪到了凉亭,讨好地给季眠再次敷上。
每一个小气泡都帮他挤出来了,将养分充分地锁在皮肤内。不用谢,这都是她该做的。
“哈哈哈哈哈。”
歪果仁还在笑,她都快哭了,他还有的笑哦,呵呵。
“凌宥。”季眠的表情被面膜掩盖,看不清。
“嗯?”凌幼灵安静地听他说话,免得他不开心了,又来找顾九歌的麻烦。
“你喜欢顾九歌?”语调平稳。
“是啊。”出于同学情兄弟爱也该回答“是”吧,千万不要误会。
“你个基佬。”好吧,果然被误会了。
季眠拿下面膜,站了起来。
他的瞳仁漆黑,沾了水的睫毛根根分明,一片浓重的阴影直直覆盖在她的头上,他说:“那,我也勉强喜欢你吧。”
什么鬼?
什么脑回路啊这是?
就算季眠会生气也得把事情说清楚了。
凌幼灵退后一步,站回到阳光下:“误会!天大的误会!我不是基佬,我更不喜欢你。”
季眠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了一步,调笑着看她:“误会什么?顾九歌就是我,你喜欢顾九歌,就是喜欢季眠。”
不一样。
顾九歌和你,天差地别。
顾九歌不会做出你对颜子玉做的那种事,顾九歌不会命令别人打我,顾九歌不会露出这样让人恶心的表情。
凌幼灵心下生出厌恶,不愿把偶像和人渣多做比较,他不配好吗。
凉亭由于她的沉默变得寂静。
可凉风不受她烦躁的情绪干扰,依旧轻轻地吹着。
水面波光粼粼,小鱼游过来。
它以为自己看到了食物,开心地餐前祷告了一番,咬下去……
是鱼钩啊。
季眠看着凌幼灵低垂的眼睑,忽然想起了她拉住顾九歌逃跑的样子。
嗯。
其实那感觉,就像自己被拉住一样。
他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顾九歌。
她朝他们的方向跑来的时候,就仿佛是某种救赎,从天而降了。
平凡的五官中写满了坚定,她什么都不怕。她从地狱里站起来,朝他方向,伸出手。
走吧。
你看,这个地方是这么的可怕。跟她走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似是受到了蛊惑,他悄悄地往前迈开了一步。
可以的,季眠。
她毫不犹豫地拉住自己,盈盈一笑,像是要发出亮光一样生动漂亮:“走吧,季眠,我是来救你的。”
像是在做梦一样甜。
是梦啊。
她拉住的是顾九歌。
纯白干净的顾九歌,本就不属于地狱的顾九歌。她的脚步又急又快,吝啬着,一个眼神都没给给他。
你们要去哪里,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他们没有听到。他们头也不回地,逃开他。
再没有希望了。
你这种人,要求什么希望呢。
鱼儿扑腾着,落入桶里。
夏佐蓝色的眼睛是波澜不惊的一片海。他换了新的鱼饵,在一旁静静打量着他们。
季眠看着鱼叹了口气,开口。
“凌宥,我叫你过来只是提前通知你。下周顾九歌就会去我的班上读书了,现在的宿舍,他也不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