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叔!”
壮汉回头,本来就如铜铃的双眼瞪得更大,他移着壮如小山的身躯跑过来,对着乔笙和白君胡乱的一拱手,声音响亮,“见过仙长。”
然后自以为巧妙的往两小身上斜眼一瞪。
乔笙点头,淡淡笑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好叫两小孩在前为我引路,你莫要责怪他们。”
然后他的手往练武场一引,疑问道:“这是?”
两个小孩跑到壮汉身后,他一手揽着一个,闻言奇怪的答道:“这是练武场啊。”
乔笙一滞,他当然知道这是练武场,与聪明人说话习惯了,大多数时候他一个动作,别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过,他顿了一下,倒是笑开了一些,这才是正常的不是么,不用揣摩那么多意思。他道:“你们继续练武罢,我就在一旁走走。”
壮汉听他这么说,当即将两个小孩拎回队伍,似是感到乔笙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一个激灵,声音顿时吼得比平时都高了一倍,“全部都给我站好啰!”
那些本来在拿眼睛偷瞄仙长的小孩差点吓得魂不附体,条件反射的站得笔直。
壮汉满意的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高空刚刚穿透云层,在群山之上撒下来的金色光芒,双臂一扬,高声道:“孩儿们,现在正是阳气勃发的时刻,还不快快挥起你们的拳头,随我一起练功。”
说罢,自已就往练武场前方一蹲,虎虎生威的的打起拳来,后面一群孩子也是跟着他的动作,左勾拳,右移步,蓄力于拳,击拳而出……
气势倒是足,只不过……
白君看了两眼,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刚学的几个字,“花拳绣腿。”
乔笙偏头看他,这人从昨天到今天话都极少,每次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简短的往外蹦,在两人的对话中,他很快的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不会说而已。
唯一落后的是太过于缺乏常识。
这样想着,乔笙便开口给他说一些科普一些知识。
修仙者有练体入道和引气入道之分。一般来说,练体入道比较艰苦,它需要将人体的体能逼到极限,然后自主的吸引灵气入体;而引气入道则是通过打坐冥想,吸引与自身灵根相亲近的灵气,以此来灵气入体。
这两者没有优劣之分,各有各的好处。前者虽然需要的时间有些长,但却激发了本身的潜能,也锻炼了自身的反应能力,为日后的修炼打好基础,而后者则是入道的速度要快些,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
而凡人因为没有灵根,就算是在修仙者的保护之下,在这样的世界生存也很是艰难。所以说,就有前人经过摸索、尝试,整理出来一套适合凡人的修炼方法,那就是“锻体”法。
何为“锻体”?就是锤炼身体,根据功法修炼出特殊的“劲气”,就有飞檐走壁之能。实际上与修仙者的练体入道十分的相似,这种练武方式对凡人的根骨要求也高,有先天武者,和后天武者之分。
如此一来有了武者的保护,凡人也生活在深林外围,出没的妖兽通常超不过二阶,也就安全了许多。
而且比起武力,许多先天武者比练气期修士还强,更有惊才绝艳者,堪比筑基初期修士。
昨日,黑衣男子一手就解决了妖兽,救了李湾村村民一命,又听起小孩说到练武场,因此乔笙有心了解此村的练武情况。
然而事实却是惨不忍睹。就连乔笙这等不懂拳法之人都能看出那壮汉练武动作中的不连贯,还有出手的生硬,更别提白君本就有变态的捕捉能力。
所以说,看懂功法、领悟的法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一手负于身后,乔笙偏头启唇,缓缓的说着一些修真界的常识和着重的东西,他的声音清冷,却有一种被清泉冲洗而过的干净,娓娓动听,河风掀起他一缕乌黑的发丝,青色如烟的衣摆,那通身雅而清的气韵悠长,不动声色的就能吸引人的全部注意力。
便是在他眼中,那全新的世界,如画的风景都沦为他的陪衬。
白君不由自主的偏头,和那犹如清风拂来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是那张面容上最出彩的地方,眼尾绯红,狭长上挑,再配上右眼下方一颗瑰丽的泪痣,勾魂摄魄,只是转瞬间就能夺人呼吸——
然而,那双乌黑的瞳孔却好似聚集了天下的灵气,白的极白,黑的极黑,淡而冰凉,无形的光华却让人生出距离感来。
细微的酥麻从尾椎骨窜起,如同过电般在心口炸开,让他目光拔也拔不下来。
白君不动声色,唇线却是绷得越来越紧,眼里奇异得深邃。
——奇怪了。
山间的薄雾散去,清晨凝成的露水滴落,初升的太阳照去阴阳交替的凉意,李湾村被淡金的光芒笼罩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有妇女背着大背篓、手握镰刀从田埂上、溪水边归家,远远的撑起压弯的腰,看了一眼认认真真吆喝着练武的孩子们,才放心的加快步子。
然后,过了不久,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一派烟火气息。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逐渐离了演武场不短的距离。
乔笙说了一些便不再多说,留给白君消化,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光流连在青翠如黛的群山和阡陌相闻的人家上,缓缓的笑了。
停留在此处,不光等待解决他的小麻烦,还要洗洗他的心。
“噗通”,“噗通”,反反复复的落水声在背后响起,乔笙忙回眸一看。
一个小孩从水里露出湿漉漉的脑袋,抬眼大胆的盯着乔笙几眼,眼中闪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性,脆声问道:“你是仙人吗?”
那溪□□,却清澈见底,两旁都生了许多水草,正是清晨时刻,站在两旁都能感受到水里传来的冷意。
乔笙不理会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不冷吗?”
小孩被问得一愣,然后一翻身,极快的从水中跃起,趴在溪水边对乔笙道:“我可是从水里出生的,怎么会冷。”
乔笙低头,对他一招手,“过来。”
小孩就像一个猴子一样,灵敏的迅速窜近,锲而不舍的问道:“你是仙人吗?”
他穿着粗布缝补的衣裤,很多地方已经磨得极薄、脱线严重,水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走近了,才发现他一身皮肤都泡得泛白了。
乔笙凝眸,“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一大早就泡在水中,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较为柔软的短上衣来,伸手递给小孩,“脱掉身上的衣服,穿上这件。”
小孩瞪大眼睛看他,见他凭空就拿出一件衣服,脸色更是神奇万分,重复道:“我叫水童,是水里出生的孩子,才不怕冷。”,说是这样说,他还是一手接过乔笙手里的衣服,脱下衣服又快速的穿上,又继续问道:“你是仙人吗?”
真是执着,乔笙点头。
小孩的眼睛就一下子变得亮晶晶,更加宝贝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他的身子太过于瘦小,以至于只是一件短上衣,就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乔笙拿出帕子,擦了擦他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道:“水里冰凉,待久了容易生病,所以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他的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嗓音,“好你个水童,又调皮了!!”
水童目光射到乔笙身后,凶恶的龇了龇牙,一下子蹦到乔笙身侧。
“哟呵!”
打完一套拳的壮汉不知何时看见这方的情景跑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扫了水童一眼,然后对乔笙抱拳道:“仙长别见怪,这小儿野性重,若是有什么冲撞了您,请别与他一般见识。”
乔笙一弹衣袍站起来,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他为何……”
他还没说出来,壮汉就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黯淡了一瞬,这个本来虎背熊腰的男子一叹,只觉得身量都矮了一截,道:“只怪父母作孽……”
“出生之时父亲远走,母亲抛弃,村里便有些闲言碎语,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谁知道,这孩子天生聪慧,灵智早开,小小的就将一些话记在心里,又是天生的一副倔脾气,除了村长之外,竟是谁也不理。”
“他就认了水底为家,任谁说了也不听,没办法啊。”
原来如此,乔笙挑眉,往下一看,只见那孩子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又倔强执着,还记仇。
他道:“已经结束了?”
壮汉活动了一下手脚,刚才的忧愁一下子散尽,回答道:“是啊。”,他抬眼往屋宇处一看,又说:“已经快到了早饭时间,您和我一起去我家用饭罢。”
乔笙摆手,他到底还是升起些许好奇之心,视线落在壮汉手中握着的纸页上,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你那是……可否给我一观?”
壮汉一愣,然后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连忙将手中的纸递上,道:“这是我们修炼的功法,只是……”,他挠了挠头,尴尬道:“这上面我许多都看不懂,只能照着村长的动作依着模样画葫芦,嘿嘿嘿。”
乔笙将泛黄的纸页翻开,第一页是人体经脉图,第二页是人体穴位图,翻到第三页才看见上面显出“云鹤拳”三个大字来。
壮汉够着脖子去看,嘟囔道:“也不知上面在说什么玩意,一条一条,一点一点的,人不就是一团血肉嘛,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修长如玉的手指点在泛黄的书页上,洁白无瑕,乔笙皱眉反问,“看不懂还学,不怕出事?”
壮汉一副茫然的样子,“这还能出事吗,反正听村长的总没错。”
乔笙额角跳了跳。
壮汉见他脸色不好,神色变得小心翼翼,然后说道:“我们村都是自村长来了才变得如此安宁,他本事大着哩,我们都听他的。”
他带着满脸的感激和敬意道:“他来了之后,带我们狩猎,修房子,我们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他还识字,会功夫,五花八门的都懂,之前都是他在教小崽子们。现在,我们村里凑够了银钱,准备过几天就请个先生来,教小崽子们读书。”
“村长可是说过,不读书,就无法晓其意,只有将书读好了,才能理解功法的内容,才会获得更强大的武力保护整个村子。”
乔笙颔首,赞赏道:“你们村长说得不错。”
他又看了一眼,将书递给壮汉,沉默一瞬道:“怎么没有看见村里其他男人?”
壮汉道:“村长带着几人去了镇上,我教小崽子们练武,其他的有的出去狩猎,有的在巡岗,怎么,您有事?”
乔笙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一沉吟,却只是道:“问问罢了。”
……
溪水边上除了一条土黄的小径□□,其他的全都覆盖了碧青的细草,溪水的那边开垦了一大片土地,农作物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很是喜人。
乔笙和白君沿着溪边缓慢的走,水童小小的一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一只小鸟拖着身子慢悠悠的飞过,还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乔笙惊诧的扬眉,“那是?”
水童抬头看了看,“阿里爷爷家的小木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