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乌宸嗤笑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小孩的手臂夺过男孩手中的木刺,手臂上的巨力一把将少年挨倒在地,被压制住的孩子愤怒地瞪着乌宸像一只咆哮的小兽,想要撕裂眼前的人却毫无办法。
“小屁孩一个,还想打倒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乌宸不屑的撇嘴,低声对着被自己钳制住的小孩说道。
少年听见男人的话,显然怒了,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怒目瞪着乌宸,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乌宸应该已经被少年杀死了……
凶狠如饿兽的少年张牙舞爪的想要摆脱乌宸的钳制,细小的胳膊微微颤抖,身体被压制在木头搭建起来的简陋高台上,木板上肮脏的污迹将本来还算白皙的手臂弄得黑漆漆的。
“你们这些坏人,抓了我阿母阿爸,连我阿媞都不放过,你们会被祖神惩罚的!”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身上还有无数擦伤和一根有些大的伤口的少年,目光略略扫过粗略的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所在的部落被军队覆灭了?”
“不对,按照军队来的时间算下来,他们是上个冬季来的,现在已经是夏季了,你一个人能在这里活下来,怎么想都不可能。”乌宸疑惑地看向少年,越临踱着步子站在一旁。
脚下一旁还有一些低矮的云层,越临颤颤巍巍地走到山脊上的小屋最中间的位置,脚下只有木板的路让越临觉得心空落落的不踏实,蹲下身子看向少年。
“你怎么狩猎捕食?就你这身板。”
越临打量了一下,这少年比起自己看上去都不如,真的让这么个孩子一个人从冬季独自生存到现在,确实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疑惑地看了越临和乌宸一眼,少年迟疑地问道:“你们不是那群杀了我们部落的人?”
“当然不是,我们是路过这里的走商人。”越临看向小孩,神色却并不轻松,这几天的行程在路上并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只有无尽的野兽和飞禽,但是少年的突然出现再次印证了军队不是虚无缥缈。
焱燚和九峰氏族都是幸运的,九峰因为距离所有幸免于难,焱燚因为大风部落画地图人的习惯不画焱燚而躲过一劫。
“那……你们会吃我吗?”少年反而更加紧张起来,看向两人,听以前部落里的老人说过,其他部落都是要食人,很多多部落到了冬天或者食物缺乏的时候,都会吃被抓住的奴隶和部落里的老人。
越临先是一愣,然后才回答道:“不吃。”
“我们的部落不吃人,你放心吧。”
乌宸看了一眼两个聊了两句的人,将身下刚才还极具攻击性的少年放开,看了少年一眼,示意少年安分,不要做出什么冒犯的事情。
“自从族人被那群人抓走之后,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人,我是鱼野部落的,我们部落也不吃人!”
“哪吃什么?”越临好奇的问道。
少年骄傲的仰着头,“我们部落吃鱼,不管是冬季还是夏季,我们部落都吃鱼,偶尔也会狩猎猎物,不过很少会有战士能狩猎到猎物,不过他们都是抓鱼的高手!”
因为河流中也有很多杀手,即便是焱燚也很少会有人去河里捕猎,因为看不见底的地方,很有可能隐藏着另一个狩猎正在静静的潜伏,等待着来河流中喝水的动物,就算是越临也只在部落钓过鱼。
“你们部落的人都会钓鱼?”
少年听见新的名词疑惑地看向越临,抓抓脑袋,“钓鱼?”
“这么问吧,你们怎么抓鱼?”
“用这个!”
少年兴奋的从麻绳堆里拿出两个大约有一人高的木条,木条周身很光滑,在木头的中间有一个横出来木条,像高跷一般,只不过这个木条是浑然一体的,显然是用一颗很粗大的树木制作而成,十分结实。
高跷捕鱼?越临释然一笑,怪不得眼前这个小家伙能够活到现在高跷捕鱼从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入水的危险。
“没见过吧!这是我们鱼野部落才有的专门用来抓鱼的东西!”少年骄傲的解释道,少年一边欢呼雀跃地解说着鱼野部落高跷捕鱼的方法一边拿着一旁的麻绳制作而成的网解说。
乌宸向远处眺望,微微皱眉,说道:“越临,队伍还在后面,我们得回去。”
高山之巅,风吹云涌,只留下空荡荡的木桶,麻绳。
京鸿第一次坐在这种神奇的大鸟背上,其实这里偶尔也能看见一两只这样的大鸟,可是很少,似乎大鸟们并不喜欢这里,它们很少来这里,之前为了躲避野兽,一直居住在山脊上,山脊虽然高的,但是脚还踩在地上,可是现在整个人都坐在大鸟的背上,京鸿紧张的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树立起来,窝在看上去温柔很多稍矮小一些男人的怀里。
“焱北族长,你们终于回来了,刚刚在天上找不到神鸟的身影紧张死我们了!”
藏恒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看见越临和乌宸落地,完整无损的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后面跟着下来的还有京鸿。
小家伙脚打颤,脚步虚浮,战战兢兢地从青回的背上下来,差点就晕倒过去,不过手中还紧紧拿着他捕鱼用的工具,一对高跷,一张用麻绳编织而成的渔网。
藏恒眉头一皱,看向少年,所有人都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小孩充满了疑问。
简单的了解之后,一行战士都对眼前的京鸿表示出一阵惋惜和哀叹,部落毁灭,父母被抓,至于京鸿的阿媞妹妹应该早就死了,因为军队不需要一个拖累队伍前进的婴儿。
越临细心的给少年处理有些腐烂的伤口,给了少年一件自己包里的新袄子,虽然也不合身,但是自己的衣服绝对是这个队伍里面最小的衣服,毕竟其他人都是人高马大将近两米的大汉!
走到被围起来的湖水背面,京鸿认真的向越临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湖水中没有任何生物的问题。
原来这一片湖水天然含有很高的盐,被附近一些部落用于取盐,至于为什么没有动物在里面,京鸿说是因为那是神奇的天湖水,不能被那些丑恶的鱼污染。
天湖水,祖神赐予?
没有鱼很正常,越临不认为这里的淡水动物可以在盐湖里面生存,不过和神可没什么关系,不过越临也不想和眼前的小屁孩争论这个问题。
盐湖周围已经没有任何的部落存在,这里的部落大多数武力值都不高,因为他们都使用食盐和其他部落交换危险的巨兽,果实则是他们的最爱,丰富的食盐和安逸的生活都在军队的到来破灭。
京鸿手里拿着刚刚烤好的巨兽肉,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一旁正悠闲的吃着东西的白翎和青回,还有那几只正对着三只水牛张开巨大狼嘴的巨狼。
第一次走商的焱北商队只带了三只狼随行,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狩猎方便,而整个焱北商队其实却几乎没有带任何可以出售的东西。
根据藏恒的描述,其实大风商队主要出售的东西就是赫花的粉末,也就石曼陀罗制作而成的**,还有就是兽皮,因为城里的人虽然有锋利的武器,但是却远离野兽,并不时常和野兽战斗,到了冬季也需要兽皮保暖。
大多数城池都有奴役猛犸巨象的习惯,所以每一个城池里的领主都拥有一个专门饲养猛犸象。
京鸿一愣一愣的看着三狼两鸟还有二十来只野马,从来没见过那个部落会带这么野兽。
烈日高悬,低矮的简陋棚子里,男人正用右手沾了一些水洒在被放在磨刀石上铁刀上,然后双手快速的打磨,一边打磨男人胡子拉碴的脸上奇怪的带着一种诡异的笑,他的指甲缝很黑,看上去很脏,浑身都是一股难闻的汗臭味。
简陋的棚子前,走进一个男人,一双锐利的眸子和雕刻完美的侧脸在阳光的反衬下更加立体显眼,街道上的女人都不由将目光放到男人的身上,如果男人的手没有牵着另一个男人那就更好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就突然就和部落分开了?”
石炽满脸的疑惑,自从和易峰一同离开焱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整个大风部落却并没有真正踏入城池的范围,而是选择和一个叫做九黎的部落附近修筑了大风部落的小屋。
大风部落在哪里停留下来,而自己却被易峰带着来到了这个叫做襄遂城的地方,也就是……也就是那个覆灭匠人的城市,很多的匠人可能此时此刻正在这里,像那些人一样……作为奴隶。
这个贩卖奴隶为生的城池里,奴隶被脱光衣服,关在铁笼子里等着主人的挑选,这种奴隶还算运气好的,有的奴隶则不是用于贩卖,而是用于折磨,你可以花钱毒打这些奴隶,也可以让他们做各种让人厌恶的事情,这种场景在这里随处都可见。
“别担心,跟着我,我有我的路子,难道你想继续在大风部落,继续做一个部落人?你看看这里,这里的人,你难道不想做一个贵族?”
他们有好看的衣服,吃不完的粮食,如果你是一个贵族,你可以享受一切你可以想到的东西。
“我并不想来这种地方……”
石炽看了一眼一旁正四肢被吊起来旬空被几个男人丢过的石头砸的奴隶,那是一个女人,她的身上没有一件衣服,身上遍布鞭痕,而她的头正留着鲜血,她的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最让石炽在意的却是女人的脸竟然和艾莉神似,如果此时此刻这个正被吊起来被人用石头和鞭子抽打的女人是艾莉,自己还会这样站在这里吗?
会为了那个女人冲上去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阿爸也说过艾莉并没有死,而是襄遂城的军队抓到了这里。
易峰没想到石炽竟然并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最好现在好好跟着我,你不是襄遂城的人,如果被什么人看上了,他们会把你当做普通的奴隶一样玩弄致死。”
石炽听见易峰的话,明显一颤。
满意的看了一眼少年的表现,易峰高兴的拉着少年的手走进简陋的棚子里。
“易峰你竟然还敢来襄遂城,你部落那个大胖子巫呢?”
磨刀人咯咯地笑了两声,看向正走进自己小店的男人,随意的摸着客人的刀,看了一眼这个每隔几年都会请自己喝酒的小子。
“莫刀,闭上你的嘴,我的阿巫不是你可以质疑的。”
虽然因为意见不合,但是作为部落的巫,大风巫是值得尊敬的,易峰有些生气,但是忍住心中的怒火,嘴角微微向下一撇。
“我这次是来找野阐大人的,但是你知道上次因为大风巫的事情野阐大人可能还有些不高兴。”易峰表情稍微柔和,从包里拿出一袋襄遂城才有的刀币递到莫刀小棚子内的木桌上。
莫刀挑眉,咧着嘴巴呵呵笑了一声道:“你小子是听了野阐的话心动了?想加入军队?想做襄遂城的贵族?”
“小子呐,我莫刀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白吃了你那么多吨饭,还是提醒你最好不要加入军队,成为贵族那得那年那月去了?还不都是用命去换的,还不如回你的部落去!”
“我已经想清楚了。”
男人坚定不移的声音响起,不容置喙。
莫刀点了点头,看了男人一眼,看了一眼远处走来的几个白衣侍女,仰着脖子看直了眼睛说道:“行吧,你明天再来找我,有贵人来了。”
易峰拉着石炽走开,对面迎面而来是三个穿着用白色颜料染过棉袍侍女,衣服前大大的开口只隐隐约约挡住胸,下摆的裙子开衩高得不可思议,几个白衣妙龄少女走起路来只看见白花花的大腿一晃一晃的。
被几个侍女中间是一个穿着简单棉袍的高大男人,石炽不由侧目看了男人一眼,因为男人异常的高大,比起这座城池里的大多数人,体格倒是和河谷附近的部落人很像。
……
莫刀一边打磨一边看了一旁正端坐着的战士,看着一旁的侍女走开,他挤眉弄眼地向坐在板凳上等着自己磨刀的男人悄声问道:“你小子和巫香那个妖女是什么关系?她竟然会专门派人找我给你磨刀。”
男人并不理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只静静的看着磨刀人手上的铁刀。
“诶,不说话?”
“刀打磨的好,在武斗的时候可以帮你大忙。”
莫刀悻悻地看了男人一眼,耸耸肩。
“你说什么呢?还不赶紧磨刀,你不要命我可还要!”侍女气急地跺了跺脚,巫香夫人是什么人!和城主大人一样喜爱玩弄人命的女人,只要惹恼了她,随时都能让你丢到小命。
“你动作麻利点,刀磨好了,我还要带他去见夫人。”
白色的衣服下摆很宽,开叉口很大,不经意的动作,大腿若隐若现,莫刀嘿嘿笑了一声,赶紧打磨。
一旁男人只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仔细看,男人的脖子上拴着一个铁环,上面还做出独特像刺的形状,铁环的前面是一根只有三个扣的铁链,他端坐在木凳上,一双眸子冷冽的看向被磨得光亮的长刀。
黄沙吹起地上的风与沙,尘土扬起,风沙弥漫。
这次男人决斗的对象是一个贵族,不过是一个过去式的贵族,这个贵族是一个年轻男人,他长相平平,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他手里提着刀,望向高台之上。
遂蚺半躺在豪华的长椅上,椅子上雕刻着各种花纹镶嵌着玛瑙玉石还有贝壳,四周的白色的轻纱都被侍女拉起来,刚好让遂蚺看清下面的情况。
“呵呵,让我看看常勒这个仁慈的贵族会怎么对待他眼前的武斗士。”
“我就要撕开他的伪善,让他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奴隶只是我们赚钱的工具,他们只配被我们支配,他们和其他的野兽没有什么不同。”
巫香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不发一言,只是漠然的看着下方的决斗。
男人握着刚刚打磨好的的刀,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弱鸡一样的武斗士面前,微微抬眼看向常勒,常勒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刀,最终却放下手中的长刀,毅然愤慨地看向高台之上。
“如果我的仁慈在你的眼里是罪过,你要逼我拿起屠刀,做一个杀人犯,那我今日就当着襄遂城所有的民众面前放下它,我不受你的摆布,我是自由的,我的意志由我支配,你无权做主。”
血洒落在沙地之上,慢慢汇聚在一起,变成血泊。
少女窝在地上不敢动弹,被酒杯砸到的头上全是鲜红的血,但是她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因为现在城主很生气,死亡离他们并不远。
“该死,该死,把他的头挂在城楼上,我要那些人都知道,违背我的下场!”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遍整个高台。
巫香望向正站在常勒尸首旁的发呆的男人,眯着的眸子透着几分冷然。
四周的欢呼声响起,他们激动的叫喊着男人的名字,他就是战神,他不断的创造奇迹,他是第一个能够在武斗中连胜二十九场还没有输的男人!
所有人疯狂的叫喊着他的名字,他却只是呆呆的站在地上,看着刀上的血,地上的尸首。
既然别无他路,那就赶尽杀绝——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高台上正气急败坏的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