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谨随着那妈妈去了旁边的偏厅,里头荣亲王妃本是坐着的,见到她进来,立时站起了身。
钟文谨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一个是超品亲王妃,一个是三品诰命夫人,且这三品诰命夫人还因为她才刚进门崔九怀尚未来得及替她请封,两人身份差距悬殊,荣亲王妃这般做派,只怕那小丫头背后的主子与她,或者与荣亲王府脱不开关系。
钟文谨哪敢拿乔,规矩的行了礼,在荣亲王妃开口请她坐下后这才落座,笑问道:“王妃叫我过来,可是审问出结果了?”
“是。”荣亲王妃颔首,脸上呈现赧然之色,静默了片刻后,这才颇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小丫头说是受了郑六奶奶的指使,我也问过郑六奶奶了,她供认不讳。”
郑六奶奶?乍听到这个代号,钟文谨脑子有点蒙,一时间竟想不起这人是谁来,或者说,干脆就是前主从未谋面过的?
荣亲王妃似是瞧出了钟文谨的困惑,主动解释道:“郑六奶奶姓张,在娘家时行二,她姐姐就是你们二爷前头那位。”
解释的实在有够详细的,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只提一句那人姓张便足矣,因为早前钟文谨心里的怀疑对象也正是这位小张氏。
而荣亲王妃也姓郑,小张氏嫁的恰恰就是荣亲王妃的娘家侄儿。
钟文谨面色不变,掩唇笑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荣亲王妃脸上尴尬的不行,一是小张氏乃她娘家侄媳妇,更关键的是因小张氏极会奉承自个,恰好太妃生辰缺帮手,她便让小张氏搭了把手,不然便是小张氏想寻崔二奶奶的晦气,也不可能在堂堂荣亲王府内成事。
不得不承认,小张氏计策十分巧妙,利用帮自个筹备寿宴的机会弄到王府丫鬟的衣裳,让她陪房悄悄买来的不曾在人前露过脸的小丫头换上,趁着崔二奶奶饮茶时撞她一下,让崔二奶奶摔碎茶碗,然后一溜烟的跑出王府,到时即便崔二奶奶嚷出来,查遍整个荣亲王府也寻不到人。如此一来,崔二奶奶不仅在太妃寿辰时摔了茶碗冲了太妃的福气,还将脏水泼到王府下人头上,暗喻自个管家不严,一举得罪荣亲王府两位女主子,不说往后别想再有出门交际的机会,就是在永定侯府内怕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崔二奶奶的丫鬟会那样伶俐,小丫头撞了人,连花厅都没跑出去就给她逮住了。
荣亲王妃从前虽未见过崔二奶奶,但对崔二奶奶的好名声却也有所耳闻,她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猫腻?这个崔二奶奶,看着是个温婉和气好性儿的,内里还不知怎样藏刀呢,崔九怀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此事若不能妥善解决,只怕郑家要被御史参。
至于怎样处置小张氏,因自个娘家人还未到,荣亲王妃不好擅自决断,但在此之前,得先套好词儿,安抚好众宾客,一来可以洗清崔二奶奶的嫌疑,二来也免得被小张氏带累了郑家的名声。
虽是如此打算的,但自打嫁入荣亲王府后,除了宫里那几位,谁见了自个不点头哈腰极尽奉承之能事,便是有事儿要请人办,也不过语气略和蔼些的吩咐下去罢了,何曾有这般难张口的时候过?
荣亲王妃踌躇了好一会子,才道:“你且放心,此事待我与郑家的人商议过后,必给你个交代。”
钟文谨笑道:“谁人不知王妃最是个公允的?有王妃替我做主,我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她也知道,无论小张氏的娘家张家还是她的婆家郑家,都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不说都与永定侯府是姻亲,就是与自个娘家武宁伯府也是有所瓜连的,为了颜面上好看,便是要处置小张氏,也只会私底下进行,是不可能摆到台面上来的。
荣亲王妃身居高位多年,这样带了请求的话怕是不好说出口,横竖结果都一样,自个又何不卖个好与她?于是钟文谨主动道:“此事怕不好直说,王妃且随便想个说辞先混过去吧,到底太妃寿宴要紧,旁的事儿过后再理会不迟。”
荣亲王妃知道这崔二奶奶不简单,却不想竟这样通透,让她舒口气的同时又十分感动,只是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说什么客套话,只将手覆盖到对方的手上,在其手背上拍了拍,表示了然于心,然后说道:“就说那小丫头是以前因犯事被王府赶出去的一个婆子的孙女,那婆子记恨王府不讲情面,派了她孙女来捣乱太妃寿宴,偏崔二奶奶你倒霉,头一个便中了招……”
钟文谨嘴角抽了抽,虽说自个的确说过让她随便想个说辞混过去,可她想的这理由也实在是够随便的,真的能混过去?
不过钟文谨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只得违心的恭维道:“王妃英明!”
荣亲王妃自然晓得这说辞十分虚假,然而哪又如何呢,只要崔二奶奶本人无异议,还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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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亲王妃与钟文谨返回花厅,待钟文谨归座后,荣亲王妃将先前定好的说辞给抛了出来。
一瞬间的寂静后,荣亲王妃的拥趸们纷纷附和。
“竟有这样的刁奴,实在可恶至极,王妃当初就不该心软放她出府,合该送去大理寺让崔青天按律处置了。”
“刁奴背主,没把她打死就是王府仁慈了,竟还想着报复,忒可恨!”
“我就说嘛,崔二奶奶那样的好人儿,怎可能毛躁的连茶碗都摔了?我方才还与我儿媳妇说,其中必是有缘故的,瞧瞧,可不就被我说中了,原来她是被陷害的。”
七嘴八舌的,那叫一个热闹,向来对钟文谨青眼有加的英国公世子夫人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也替钟文谨分说了一番。
话到这里,众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诚如荣亲王妃先前所说,便是有人不信,也不敢冒着得罪荣亲王妃与诸位“仗义执言”的诰命夫人们跳出来质疑,可不就将这事儿给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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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钟文谨虽应了荣亲王妃保密的要求,但却是不可能瞒着岳氏跟钟文敏的,在去后花园汇芳阁赴宴的路上,就跟她们交待了。
钟文敏冷笑道:“什么阿物,天下男子何其多,就她两眼只盯着自个姐夫,偏又没本事叫人看上,另嫁他人以后不好好过自个日子,还想着算计姐夫续娶的后妻,且算计的这般不高明被人当场拿住……这么蠢的人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今儿可是大开眼界。”
岳氏想的却要更多一层,提点钟文谨道:“既然王妃说会给你个交待,那便安心等待吧,不过你且记住,若处置重了,你得替她求下情,若处置轻了,你也别不依不饶,免得苦主当不成反得罪荣亲王妃。”
钟文谨点头应下,如此,未免圣母了些,可谁让前主塑造的便是这么个形象呢,随意崩人设可不是什么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