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嘉琪再次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入秋，秋风飒爽，金桂飘香。

　　 她在横店拍了三个月的戏，每天在片场工作和回宾馆休息的两点一线之间，回来之后，一开始竟然有些不习惯大城市的高楼华厦，庸碌繁忙。

　　 在拍戏的期间，经纪人钟慧对她不闻不问，回来之后，她却第一时间去公司报了道。

　　 但是，钟慧并没有在公司办公，询问其他同事也都表示不知情，拨打她的电话又无人接听。

　　 张嘉琪猜想钟慧可能是刻意避开了自己，她等了一个下午，直到下班时间才准备离开。

　　 在公司楼下，她遇到了杨艳，两人虽是同门师姐妹多年，却鲜有往来，在公司遇到过几次，也都只是点头之交。

　　 “嘉琪。”杨艳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张嘉琪当然也认出她来了，也走了过去，礼貌地与她打招呼：“师姐，好久不见。”

　　 杨艳已经年过三十，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完全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仔细一看，才发现杨艳剪了齐耳短发，干净利落，穿着打扮也偏知性风，与她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是好久不见了啊，听说你刚从横店回来？”杨艳面色红润，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是啊，”张嘉琪对杨艳的大变化颇为惊讶，“师姐今天好漂亮！”

　　 杨艳随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抿唇笑道：“是吗？我也觉得剪了短发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对了，”杨艳忽然正色问她，“我听说你和钟慧关系闹僵了？”

　　 这话问得突兀，张嘉琪微微一怔，她和钟慧之间的确有些问题，但没想到连杨艳都知道了。

　　 杨艳看出了她的尴尬，四下张望了一番，凑近了一些对她说：“钟慧跟公司领导说你自作主张，直接越过她签了闪影的戏，还说你一直不肯配合她安排的工作，早有要脱离公司解约的意思了。”

　　 张嘉琪没料到钟慧会如此反咬自己一口，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暗示公司的人她要跳槽。

　　 如果公司知道她要跳槽，就肯定不会再给她任何资源，可是，她和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如果违约就必须要缴纳违约金。

　　 杨艳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吧，我觉得你不管有没有要走的意思，事已至此，都没必要再留下来了，就算留下来也别再跟钟慧了。”

　　 “师姐？”张嘉琪不明白杨艳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毕竟两人都是公司旗下的艺人，就算有什么不满，也没理由摆到明面上来说。

　　 杨艳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我比你进公司早，公司是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知道，钟慧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如果你继续留下来，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张嘉琪沉默了片刻，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知道她故意拦下剧本的事情后，我就想到了。”

　　 关于经纪人的事情她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之所以没有提出换经纪人，是因为她的合约只剩下半年了，熬到明年年初就不打算续约了。这些事情，张嘉琪并没有打算告诉杨艳，毕竟两人往日关系并不算密切。

　　 “你心里有数就好，”杨艳放心地笑了，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

　　 见她神色为难，杨艳却喜上眉梢，紧紧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更加亲密起来：“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姐，我也不瞒着你了。”

　　 张嘉琪疑惑地看向她。

　　 杨艳在她耳边低声说：“其实，我已经和公司解约了，今天就是来公司办手续的。”

　　 “师姐你？”张嘉琪惊讶地问。

　　 杨艳烦恼地蹙起了眉：“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想再多说了，我现在改签了友谊公司。”

　　 临别之际，杨艳还主动与张嘉琪交换了联系方式，亲切地对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联系我，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继续做师姐妹。”

　　 杨艳签约如友谊的消息很快就公布了，原本过气的女星又一次走上了事业巅峰，她与老东家东明的矛盾成为了各大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友谊为杨艳重新设定了知性路线，还专门为她打造了一部商业电影，她的新形象一经亮相就广受好评。

　　 除此之外，还有小道消息爆出杨艳老公张繁文入股友谊，成为公司董事会的又一大股东成员。

　　 这件事对东明公司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许多旗下的艺人都有了解约的意向，闹得人心惶惶。

　　 张嘉琪一直没能联系上钟慧，索性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休息了大半个月，也想了一些事情。

　　 杨艳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大意是邀请她加入友谊，签约条件比东明要好得多。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当初东明在她落魄无名的时候签下了她，给了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机会。如今，东明人心不稳，如果她在这个时候提出解约，选择离开，实在不太合适。

　　 但是，经纪人钟慧的一通电话给她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泼醒了她的圣母心。

　　 钟慧的口气极为不善：“你那么厉害，连女主角都演过了，哪里还用得到我这个小经纪人，你有本事就自己找资源去啊！”

　　 在那之后，公司似乎真的准备冷冻她，张嘉琪才开始着急起来。

　　 期间，山洪亮导演得知她遭遇的困境，把她介绍给了朋友徐泰明导演，让她去看看徐导新戏里有没有合适的角色。

　　 张嘉琪拨通徐导电话的时候，接听的是他助理，一个态度很倨傲的年轻男人。

　　 听她说明了来意后，对方给了她一个酒店地址，让她直接过去。

　　 “皇维酒店？在这么好的地方试戏？”她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没多想，简单化了个妆，匆匆出门去了。

　　 张嘉琪问了服务生，徐导果然在这里，服务生推门而入，她看到包厢里的酒桌上坐满了人。

　　 怎么回事？不是试戏吗？她愣愣地望着包厢里正在谈笑风生的那些人，有点懵了。

　　 服务生把她送到之后就带上门出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个头与她差不多，皮肤黑黑的。

　　 “你是张嘉琪吧？”年轻男人问她，抬着下巴神情倨傲。

　　 “对，”张嘉琪点了点头，“张助理你好。”张助理就是电话里那个让她过来试戏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嘉琪，满意地点了点头，扶了扶眼镜对她说：“跟我来吧。”

　　 张嘉琪还在犹疑，见他伸手推着自己往酒桌那边走，闪了一下躲开他的手：“不是试戏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今天来的可都是大老板，陪得好了还怕没角色演？”

　　 “可是，我不是来陪吃饭的。”她辩解说。

　　 张助理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就吃个饭而已，你以为自己真是大明星啊？”

　　 张嘉琪不欲与他计较，转身就要走，他却伸手把她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们的争吵声引来了酒桌上其他人的注意，纷纷抬眸望了过来。

　　 “徐导，这是下午给你打过电话的张小姐，想在咱们戏里试一个角色，”张助理立即变了脸，恭敬地回答，“我说您可能要很晚才有时间见她，就让她先过来这里了。”

　　 张嘉琪也转身望向说话的人，对着那个中年男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徐导，抱歉！我并不知道您今天有饭局，打扰你们了，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嘉琪，”席间的黄煌站了起来，“徐导，她是我朋友，原本就想介绍给您认识的，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上了。”

　　 徐导听他这么一说，顺势邀请：“既然是黄先生的朋友，那就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黄煌的旁边刚好有一个空位，张助理就引着她过去坐了下来，其他人投过来若有若无的视线。

　　 张嘉琪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及腰长发如墨如瀑，衬得她肤白若脂，浅色连衣裙包裹着婀娜的身材，露出细白的小腿和精巧的脚踝。这样的外形条件在俊男美女众多的娱乐圈里也是不可多得的，自然让在座的人都眼前一亮。

　　 得知她是山导介绍的人，徐导眉开眼笑地夸赞：“能让山子开口推荐的人，一定是很不错的。”

　　 “嘉琪，你之前在横店拍戏，就是演山导的《山鬼》女主角吧？”黄煌状若无意地问起。

　　 他的话成功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张嘉琪感受到投射过来的一道道视线，紧张地捏了捏手指。

　　 “女主角？”闻言，徐导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了，“山子对主角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张嘉琪抿了抿唇，浅浅地笑了：“的确要谢谢山导的知遇之恩，给我这样的机会。”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要《山鬼》一经播出，观众就会记住这个人、这张脸，她很快就要红了。

　　 接下来，话题从徐导的新戏聊到了影视界的新星，ip剧的兴起和流行，又从小荧幕聊到大荧幕。

　　 张嘉琪从洗手间出来，在路上遇到了黄煌，他背靠在米白色的墙壁上，微垂着头思考，他的指尖夹着一根已经烧了一半的烟。

　　 上次说清楚之后，她本不想与他再有任何来往，这次会遇上也纯属巧合。

　　 刚才听他们聊天才知道，徐导的这部戏就是上一世让黄煌大火的偶像剧《星光》。

　　 “嘉琪，”他抬起头望着她，眼睛因为微醺而染上了一层浮光，“你最近还好吗？”

　　 张嘉琪点了点头：“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黄煌轻轻笑了起来：“干嘛这么客气，我说的都是实话。”

　　 “什么？”

　　 他抬手把烟掐灭，丢进了垃圾桶里：“《星光》里的女二号原定演员因为私人原因来不了，徐导正好烦恼临时换人的事情。”

　　 张嘉琪开始回忆，上一世《星光》的女二号是二线女演员钟丽铃，好像并没有听说临时换人的事情啊？难道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

　　 黄煌不知道她想的事情，以为她是在顾虑要和他同一个剧组合作的事情：“我知道你最近和东明的关系不太好，听说他们已经……我还是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听说钟丽铃明天也要来试戏，出演这个角色。”

　　 原来最初定的女二号不是钟丽铃？张嘉琪眼睛一亮，完全忽略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