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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珊瑚半夜口渴起床喝水的时候见书房的灯还是开着的,她以为向伯伯回来了,准备去打声招呼时却发现里面的人是向堃。
电脑幽幽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让紧锁眉头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幽冥地狱里出来的人,有些沉穆肃杀的气息。
奇怪的是,这样的他左珊瑚心里却没有半点畏惧,反而觉得心里有一丝丝酸胀。
向伯伯向阿姨比她的爸妈更忙,有时甚至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只有柯姨照顾着他,可是他却从皱眉抱怨,只是在默默的努力,比同龄人都要成熟,优秀。她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爸妈要出去为期一个月的考察,她哭得声嘶力竭,拽着裤管不让他们离开。最后还是他抱过自己,不甚温柔的安抚,自己才终于接受。
后来才明白,这样的成长,原来他早已经历过。只是相比起来,他真的比自己要更加的努力百倍。左珊瑚忽然想开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努力。
觉察到门口的动静,他的眼风扫了过来,却没有说话。
左珊瑚讷讷的走了进去,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她看不懂的代码,估计是今天没有调试完的程序,
本来是倒给自己的牛奶,鬼使神差的却递了过去:“你怎么还在加班?我怕你太辛苦,明天没法送我去赛场。”
“这本来是可以留到明天上午的事,托你的福,必须熬夜做完。”向堃接过牛奶一饮而尽,空杯子递给她,“脖子酸疼,替我揉揉。”
左珊瑚这么想一想还真有点小愧疚,就真为他揉了起来。
其实以前没少伺候过他,因为她作业老是不会写,可是晚上左妈妈总要检查,没写完没写好就是一顿教训,她有点害怕,就天天缠着他教她写作业。
他被缠得没法子了,决定跟她进行等价交换,教多少个题目交换她为他捶腿揉背多少时间。那时候年纪小,左珊瑚怕自己吃亏,还特地做了个表格,一笔笔的记录,怕他占了便宜去。
向堃此刻忽然想起了这个,弯腰抽开一个屉子,拿出当年还按了手印的文件:“嗯,翻翻旧账,发现咱们还没算清呢。我看看啊,你还得伺候我好几十个小时呢,折合过来是三天三夜……”
他笑着看向她。
中二时期的事简直蠢得让她觉得不忍直视,左珊瑚伸手就去抢那张犯罪证据。
向堃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得逞,换了只手她就怎么样都够不着了。左珊瑚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抱着他就想往上爬,把他整个人都困在书桌沿上了。
哪知动静之间就把空牛奶杯摔碎了,左珊瑚扭头去看得时候连带他也一个重心不稳,双双往地上倒去。
向堃想起地上还有玻璃碎片,忙一手扒住桌沿,想将她护在胸前,只是他仍旧低估了左珊瑚的体重,在她倒过来的一瞬间,就把他砸到地上了。
左珊瑚刚也想到了地上有碎片玻璃,所以最后手掌在地上撑了一把,想减缓他落地的冲力。向堃仍是被碎瓷片扎得直吸气,她急急忙忙把他扶起身,往他背后看,因为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衣,血渍就更是明显,那些玻璃渣还插在他的肉里面,伤口周围的衣服也渐渐被血晕开,形成大片大片的血迹。
左珊瑚看着就有种感同身受的疼意,刚要哭出来时被他吼住了:“真是个笨蛋!”
她双眼雾蒙蒙的看着他,以为他是骂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还连累他受伤,刚要道歉就被他凶狠的抓起手:“谁让你最后去逞能的撑一把?!撑就撑吧,还专挑玻璃片上撑,真是被你蠢哭了!”
她顺着他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也受了伤,愣了愣:“难怪我也觉得疼。”
“……”
最终两人还是在医院过的夜,折腾了大半夜,凌晨时分她早已累的睡了过去。床头的手机却在嗡嗡作响着。
向堃够了过来,一看,又是她暗恋对象的。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左珊瑚?”那边试探着开口,“今天的书法比赛你会过来给我加油吗?说实话,我心里有点紧张的,但是要是看到你,我就有信心了。”
“……”向堃只觉得背后发疼。
“还有,我去北戴河的时候给你带了份礼物,你今天过来的话我正好可以给你。”舒亶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和期待,向堃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份紧张和期待又是因为什么,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你是我们家小左班上的班长吧?”向堃终于沉不住了。
舒亶没料到不是左珊瑚接的电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我是舒亶,请问您是左珊瑚的哥哥吗?”
因为之前打过电话,也见过面,对这声音有点印象,他礼貌的问道。
向堃声音懒懒的,却十分严肃:“我听说你们(3)班的风纪不太好,我前几天还在她的书包里翻出写给(1)班班长的情书,希望你这个班长要以身作则,带领着班级前进。”
舒亶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又是花落别家的难过,又是没有以身作则的羞愧,最后只是讷讷的应下了,保证以后做个好班长,以正班风班纪。
挂了电话向堃心情极好,刚才背上的疼现在像是呼啦一下子散开了,半点不剩。
左珊瑚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惊得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一般的坐起身,顾不得手上的疼了,翻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九点多了!
“我不是定了七点钟的闹钟么,怎么没闹呢!”她急的直挠头。
向堃趴在床上看电脑:“响了,我看你怎么都不醒就替你按掉了。”
“可我今天要去为班长加油啊!”她跳下床,急匆匆的往浴室去,“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半小时到赛场,哎呀妥妥迟到了!”
向堃慢条斯理的劝她:“别着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她狐疑的回头:“难道赛事推迟到下午了?”
他摇摇头:“只是因为柯姨还没把换洗衣物送来,除非你准备穿病号服或者满是血的睡衣过去。还有,刚刚八点钟的时候你的班长打电话过来了,说他已经进赛场了,九点钟正式开始,十点半就能结束。”
“……”左珊瑚失落的坐在床沿,想怨他没喊自己,又想着昨天他是被自己连累,如果再跟他置气未免太过狼心狗肺,纠结半天发现只能自责了。
“咦?”他疑惑了一下,转头向她招手,“别说我不厚道,看,我都替你找到直播现场了。就算隔着镜头,你替他加油他肯定也能感受到的。”
左珊瑚这才有了点精神,凑到他床边跟他一块儿看直播。
书法大赛的主办方是国家文化部和书法协会,是场不小的赛事。评审团更是请了当代有名的书法大师和C大资深的教授,更是名气十足。
虽然隔着镜头,左珊瑚仍是能感受到现场气氛的热烈。
而已经在临摹作品的舒亶脸上神情却算不上好,似乎隐隐有些心浮气躁,这是写书法的大忌。左珊瑚有点担忧:“他平时心态都很棒的,就算是期末考试都没见他这种状态,怎么会这样呢?”
“我终于找到你期末考试总是倒数的原因了。”他不冷不热的讽刺,“你总说自己喜欢这个班长,你到底知道什么叫喜欢么?”
左珊瑚脸色涨红了,她不介意自己智商被他歧视,却不愿意自己的感情观被歧视:“我怎么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看到他好,觉得他优秀,因为他高兴而高兴,因为他的失落而难过。”
他目色深深的望着她,轻摇头:“那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真正的爱一个人,会因为他而努力变成一个最优秀的人,一个匹配得上她,最后超越她,能保护她的人,因为这份信念,你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督促着你成长,前进。”
左珊瑚与他隔得极近,几乎是呼吸相闻,对上他的深深的眼神时仿佛觉得那是一道漩涡,轻易的就将自己吸了进去。
她似懂非懂,心底却隐隐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来,嫉妒那个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前进的人。
……
最终舒亶在比赛中失利了,并未进入最终的决赛。镜头转向他的时候能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落寞。
左珊瑚握了握拳,准备起身出去。
向堃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她脸上却满是坚毅:“你刚说得对,我要去告诉他他很优秀,我以后也会努力变得跟他一样优秀!”
“……”向堃气闷得有些内伤了,搞半天他这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我刚刚说的你听懂了么?!”
他这才发现他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行云流水,毫无波澜,却永远无法预知左珊瑚的突然出招。她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存在,却总让他的日子里满是平湖烟雨,山峦叠嶂,根本无法控制。
左珊瑚急着摆脱他,却忽的被他一个大力拽了进他的胸膛里。
厚重的撞击声伴随着闷哼声响起,他不顾自己背后伤口撕开的疼痛,亦或是这股疼痛被心底的暗火掩盖,只一手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一手强势的箍住她的头,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由不得她反应过来就对着她红润的唇际狠狠的吻了下去,丝毫没有犹疑和退缩,满满的都是长驱直入的进攻和不容拒绝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