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最热闹处坐落着最为繁华的大酒楼,号雪记,南来北往的人大多会在此驻足。
此刻,一两匹马的大马车自南向北驶来,在酒楼门前停下。
少许,马车上走下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端的十分气派,这位老爷理了理宽敞的衣袖刚走两步,便被一旁的小孩吸引。
“小童,你这举的是何物阿?”
小六子闻言眨了眨眼,回头瞧了眼坐在一旁的钱昱,复而嘟着嘴道:“宣、传、海、报!”
“宣传海报?”中年男子微微敛眉,为这他听不懂的词汇,抬眼再瞧画上的字,眉头稍稍舒展,他大抵明白卖的是什么?
“后面那后生,你可是卖主?”中年男子看向后面已然站起来的青年男子?
“正是,阁下可是要买?”钱昱迈步上前微微作揖。
“呵呵!”中年男子笑了,拿扇子指着面前那所谓的什么宣传海报道:“后生,你这字可比你这,哦,牙刷,值钱的狠阿,既有几分才气,何苦做这末流低贱之事?”
钱昱闻言淡淡一笑,因着北风突地刮过,钱昱将手伸进袖管里,只是面前依旧笑的温和,轻启丹唇说道:“末流也挣心气高,所做皆是心中所想,又何苦之有?更遑论低贱了。”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指着盒子里的牙刷道:“此物前所未见,当真如你所写能纯化口气,清新舒畅吗?一两银子当真物有所值?”
“阁下不妨买去一试,若是所感不好,自当退货还银。”钱昱依旧笑容不减。
中年男子闻言,侧头与随从说了几句,然后道:“希望明天此处你依旧还在。”
“还请阁下宽心,我们商人经商行商道,钱昱自不会消失。”钱昱迎上中年男子的眼睛道。
中年男子见其道了名字,微微点头便进了酒楼,其随从匆忙付了一两银子,拿着木盒便跟着离开。
“小六子,收拾东西!”钱昱紧了紧衣衫道。
“昱哥儿,咱才卖了一份!”小六子提醒道。
“我知道,只是再呆下去,我们银子没赚到,反而染了风寒!”钱昱说罢打了一个喷嚏,匆匆收拾东西,这么久,停下来看的人不少,可看到一两银子就都走了,钱昱此行只为让人知道有这样一个物什,并不指望能卖出去。
小六子闻言将地上的盒子一一拾起,随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瞧着钱昱:“昱哥儿,走吧”
钱昱见状将手掌伸平,手托着一两银子在小六子眼前晃了晃道:“不急不急,今儿个赚了银子,带你吃好吃的去。”
小六子闻言眼睛亮了,声音十分干脆:“望江楼的松子糖!”
“好嘞!”钱昱将银子往上一抛,随后挥动胳膊在空中一抓,牢牢握住银子,“走!”
此刻的望江楼人已渐渐少了,多数人酒足饭饱后相继离去,钱昱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将胳膊支在窗沿上。
“昱哥儿,你瞧什么呢,怎么都不吃饭?”小六子一手拿着松子糖一手拿着鸡腿,满嘴皆是油腻。
“哦,你吃吧,我等回去吃。”钱昱依旧望着窗外。
“回去吃?昱哥儿,回去有啥好吃的,这里这么多好吃的,赶紧吃些。”小六子说着便把一盘糕点推到钱昱面前。
钱昱闻言收回窗外的目光,笑道:“你吃吧,我留着肚子回去吃,你嫂子做的饭可比这望江楼的厨子做的还好吃呢!”
“昱哥儿,你就吹牛吧!”小六子不信,这么大的酒楼自然请的最好的厨艺,权当昱哥儿穷显摆。
钱昱闻言笑而不语,她的玉兰要是开个小饭店,必定人来客往,只是,她舍不得她的玉兰那般辛苦。
“走,走,走,快走,别碍着我们做生意!”楼下忽然吵吵起来,小二不满一衣衫褴褛之人蹲在门口。
“这条街岂是你家开的,我不过是蹲下歇会,碍你什么了?如此态度,只怕这家大酒楼迟早因你而关门。”
“嗨,你个叫花子还敢跟我横!”小二闻言也恼了起来。
“我不是叫花子,我要进去喝杯茶!”说罢从怀里掏出钱,两只手刷的一下从钱绳上分出十文钱。
“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十文钱就想进来喝茶?赶紧走,再不走可别怪我叫打手了。”
钱昱侧耳听了几句,俯身朝下喊道:“小二哥,那是我朋友,麻烦你请上来。”
“昱哥儿,他是谁啊?”小六子趴在窗口问道。
“商人。”钱昱抄着袖子,不仅是商人,怕还是钱庄的商人。
说话间,那人走过来,傲慢的抬手抱拳,“我想我们并不认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钱昱站了起来。
“呵,我可不想和你们读书人有什么相识。”那人白了钱昱一眼。
钱昱闻言也不恼,笑着坐下,道:“看来阁下对读书人有很大成见阿,读书明理,难道不好吗?”
“哼,只怕读书明不了理,反而越读越昏,越读越贪。”
钱昱听其语气颇是激愤,心想大抵受过什么刺激,便转了话题:“听阁下口音,不似庐陵人,异乡客地怎比家乡舒适?”
“有吴昶那狗县令在,家乡如何能舒适?要不是那狗官贪的太多,我东家如何能举家而逃?”那人神情激愤,“我们武昌县以前……”那人说到此警惕的看向钱昱,话也跟着停了。
钱昱见状笑了笑,“阁下不必担心,这里离武昌千里远,而我,也不过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阁下若说的渴了,便坐下喝杯茶!”
那人沉吟片刻,撩开脏兮兮的袍子坐下。
钱昱抬眼看了看天,站了起来道:“这里的饭菜已然付过银两,阁下若不嫌粗陋,但请食之,时候不早,我这厢就告辞了。”钱昱说罢拱了拱手,刚走两步,便又回头,指着往外最偏的店铺道:“哦,对了,阁下看见那贴着转让二字的店铺了吗,后天那里开张,阁下若是无事,但请光临。”钱昱说罢转身离去。
那人心中一惊,刚才那年轻的书生莫不是也是商人?随站起来,走到窗边,又摇了摇头,位置那么偏僻,怕是经营不起来。
钱昱潇潇洒洒走出望江楼,心情甚佳,“小六子,吃的开心吗?”
“还行,就是那个人也忒讨厌了些,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小六子哼哼道。
钱昱闻言笑了笑,大抵那般激愤的人心里都还有正义二字,就是性子太直,容易折了。
到家时,瓦工依旧在忙碌,屋里的女人也都在赶着冬衣,苏玉兰见钱昱回来,便起身去小灶把饭热了。
“好玉兰,你咋知道我饿着肚子呢?”钱昱见四下无人,便环住苏玉兰的腰肢撒娇,“你不知,一路上,我肚子叫了又叫,可饿惨了我。”
“活该,谁叫你不回家吃饭,还有,你到底做什么去了?”苏玉兰改上锅盖回头问道。
“哦,我想开家店铺,找地方去了。”钱昱说着放开苏玉兰,“先不说那,你看,这是我们的结婚照,想不想看?”
苏玉兰闻言拿帕子擦了擦手,将画接了过去,一点点打开,伸手摸了摸画中人,抿了抿嘴,确实像极了,仔细看上一遍,苏玉兰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玉兰,你喜欢不?”钱昱凑近苏玉兰,伸手将其搂进怀里。
苏玉兰依偎在钱昱怀里,轻微点了点头。
钱昱低头吻了吻苏玉兰的额头,温声道:“玉兰喜欢就好!”说罢肚子便叫了起来。
苏玉兰憋笑离开钱昱怀抱,“去,拿柴禾烧火去。”
“嗳!”钱昱笑着应下,转身跑出小灶,剩下苏玉兰怀抱结婚照,双眸含笑的看着钱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