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这声短促的笛音,谢宁下意识地向前,满是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秦曦,却终究晚了一步。
不远处随即传来高昂的嘶鸣,那白马四蹄高抬,突然向着院墙之处疾驰而去。
“殿下小心!”顾晴菀一声惊叫,更令众人心慌。
危急之时,却有一道灰影从墙外翻越而来,足尖点地,几个闪跃,便已追上那一人一马。
“无痕,”秦曦低低地咒骂一声,眼神霎时便阴沉了几分,伸手摸向腰间,不想却扑了个空。
他抬起头,便见谢宁手握着那一管本该挂在他腰间的翠玉笛,向着无痕的身影追去,不由心下大怒。这满腔的怒火,直到望见在马背上挣扎的人影才稍稍缓解。
却说谢宁追上去后,便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有些怔忡。秦峰伏在马背上,任由那狂躁的马匹动作,手下却牢牢地攥着缰绳,那轻勒慢纵的手法,绝对不是初习骑艺之人能掌握的。而随即跃上马背的无痕,却并未出手,只是堪堪挡住了众人望来的视线。
那诱马发狂的翠玉笛已经落到谢宁手上,雪影的狂躁只持续了一会,便在秦峰的安抚下恢复了平静。
众人纷纷向他们走来,率先下马的无痕扶着秦峰立在一旁。谢宁垂头掩去心中的百味陈杂,将雪影的缰绳栓到了一旁的树上耳旁却传来顾晴菀关心的问候。
“殿下可有受惊?”
“并无,咳,”一声轻咳从秦峰喉间溢出,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纵马时引动了病根。谢宁回身在无痕身旁站好,目光却望向秦峰,关切而不自知。
对于他的咳声,顾晴菀却已是见怪不怪,微皱了皱眉头,便笑声感慨道:“这雪影的性子未免也太不温顺,幸好无痕来得及时,不然殿下定要受伤。”
事发之时,顾晴菀并不在秦曦近处,自然听不到那一声极其细微的低鸣,又怎能发觉雪影的狂躁是由人为操纵,而并非是单纯的意外。谢宁摸了摸被她藏在怀中的翠玉笛,若有所思。
这雪影是六皇子所赠,却又能被这管小巧的玉笛操纵,秦曦早早设下了此局,若是秦峰不通骑射,岂不是要令他与秦泽两人同时受创?
想不到这富贵天家,背后竟藏着这么多算计。谢宁看着上前与秦峰寒暄的秦厚与秦曦,只觉齿冷。
受了这一番惊吓,众人的兴致都减了大半,简单地用过饭后,萧衍便带头起身,告辞道:“三位殿下还要进宫赴宴,我便不打扰了,就此回府。明日再到城门相送。”
秦厚在一旁帮腔,宴席便就此散去。谢宁正要跟着秦峰等人离去,便被秦曦出声唤住:“谢姑娘请留步。”
谢宁回过身去,暗自警醒了心神,出言应对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秦曦上前一步,那张异常俊美的容颜便凑近了几寸,对面的谢宁却似毫无所觉,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架势,冷冷地注视着他开合的双唇。
“谢姑娘是不是错拿了本王的什么东西?”秦曦微眯着双眼,无端显出几分阴鸷。
余光瞄见顾晴菀立在近处的身影,谢宁忽地一笑,抬高了声音,装傻道:“殿下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
秦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仍是低声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清楚又如何?谢宁看准他不愿声张,挑高了眉头,心中愈发有了底气。
“你莫要以为,凭这么一管破笛子,便能耐我何!”
耳旁传来秦曦低声的警告,谢宁却只是浅浅一笑,“王爷所言极是。一管破笛子而已,您又何必在意呢?”
话落,她便拉开与秦曦的距离,转身离去前,心情极好的她还不忘招呼不远处的顾晴菀,“顾小姐要回府吗?”
顾晴菀摇头道:“我与轩王殿下尚有事要谈,便不与你们同行了,还请谢姑娘帮忙告知三殿下。”
“好,”两人交情不深,谢宁不会贸然打听她要留在这做什么,微微颔首过后,便离去了。
出了望仙楼,谢宁便眼尖地望见了秦峰那驾外观朴素的马车。车外无人,谢宁掀帘而入,才寻见秦峰和萧衍的身影。
车内的气氛有些过于沉闷,谢宁凭着直觉在二人脸上看了一圈,越发感觉到古怪。秦峰今日的举止本就反常,可向来喜好插科打诨的萧衍怎么也这般严肃?
瞧着两人紧抿的嘴角,谢宁不免头疼起来,见二人并不言语,便对着秦峰道:“顾小姐托我相告一声,她与轩王殿下尚有事要谈,便不与咱们同行了。”
秦峰淡淡地点了点头,掀开窗外的帘布看了一眼,便吩咐道:“先将萧公子送回尚书府,再回王府。”
马车向前行去,约拐了两条街巷后,便停了下来。萧衍向他们点头告辞后,才沉默地下了马车。
谢宁一向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也是今日听秦峰说起,才知萧衍尚书府公子的身份,便不免好奇地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但见这尚书府朱门高立,一色青白的石砖上,铺设着两只威风凛凛的雄狮,门第之高,竟毫不逊于靖阳侯府。
这还是谢宁孤陋寡闻,若是她知道这两只狮子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石雕成,只怕她对这萧府的实力又要多一分了解。
萧衍走后,车中只剩下她与秦峰两人。谢宁虽觉他今日极为疏离,仍取出了怀中玉笛,对他道:“子岳兄,雪影突然发狂,便是此笛的缘故。”
秦峰接过笛子,放在手中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我记得这是秦曦今日所佩,你从他身上抢来的?”
“对啊,”谢宁摸摸鼻子,颇为不好意思地承认,“当时我与他离得很近,听得很清楚。他不过轻轻碰了一下那笛子,便令雪影闻声而起了。我是一时情急。”
“原来如此,”秦峰微微颔首,看向谢宁,“怪不得临别之前,他会将你叫住。”
见秦峰无意追究她‘抢来’玉笛的举动,谢宁心下一松,嘴快地说出了心中所想,“轩王殿下相召,我哪敢不去呀。幸好我机灵,赌他不敢在顾小姐面前追究,将这翠玉笛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