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告白安全感(修)
闻姜嘴唇颤了下,陆时寒的背影像是一堵僵硬的墙,堵住了她前进的可能。
身处这一方狭窄的独立卫生间内,她也没有后退的余地。
有那么一瞬,闻姜觉得自己应该走上前抚摸陆时寒的脊背。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觉得此刻他坚硬的脊背并不坚固,掺杂着些许隐忍不外露的脆弱。
在南珂面前,谈及他,她笃定自信。
在他的坦陈面前,那些张扬的秉性却都失了作用。
那些趾高气昂和轻狂恣意,很快四散无踪。
未来该往哪里走,该走多久,她原来并不确定。
她还是这样一个活得乱七八糟的人。
年少时会和姐姐吵架,成年后没办法让沉疴难愈的父亲提起生的欲/望。
她倾心以对的人同她死别,她计划过一辈子相伴的人甩了她投向别人怀抱。
她人生中做的选择几少是对的。
在色达时跪在佛前,闻姜就曾经想起过一句佛教箴言:世上一切不幸,来自对自己的爱。
可多爱自己一点,就没那么容易受伤。
但遇到过挫折,就觉得人生都是挫折,那还是她吗?
被一个人背叛过,就不再去相信其他人,那还是闻姜吗?
那不是。
她有很多缺点,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从来不懂心灰意冷。
希望那种东西她没有放弃过,她从不自怨自艾地活。
*
闻姜的沉默,听在陆时寒心里等同于为难。
他的孤注一掷,让她为难了。
这算是最糟糕的一种结果。
手臂上的疼已经渐渐让人习惯,且开始麻木,陆时寒还是没有回头去看闻姜的脸。
他用语言掩盖自己的情绪:“要是吓着你你打算从明天起对我避而不见或者老死不相往来,我也接受。但是闻姜,被人告白是好事情。拒绝和被拒绝在这个世界上也常有,也不需要顾人脸面,以后也别把这段记忆当作不好的东西不敢回想。”
他用的是过来人亲善的口吻。
有耐心的,语重心长的,让人觉得距离忽而就拉远了的。
闻姜往前迈了一步,终于挤出声音:“回想这段,是让我想你别忘?”
陆时寒也重新动腿,笑了下,腿往滑轮床所在的方位迈,避而不答:“有人告白是因为你好,你记住这个,活得更有底气些。”
闻姜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这些话听着像告别。”
陆时寒道:“是。既然连后一个问题,都没有肯定的答案,那就别再见了。对你、对我都好。我不是圣人,万一手段非常,或是歇斯底里,会很难看。男人还是该有男人的样子,成不了就一别两宽。”
闻姜即刻回应:“我看习惯了。”
陆时寒眼底那片沉寂许久的海开始飘摇,但离海岸溃堤还早:“闻姜,我有自尊心。我不缺女人,缺的是伴侣。做不来不谈情只做的情人。我也不会把自己变得可怜,去等去祈求一份在星期八或者是在第二十五小时才会来的感情。”
闻姜继续往前走向他靠近,可他也没停下,两人相隔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未曾缩短。
闻姜蹙眉,唇畔漏了丝笑,他狠得下心,她相信。
他绝情的背,看得她咬牙。
她看着他弯腰拿起他搁置在床畔的外套,搭在完好的右臂上。
拿好东西,他才终于转过头,看着她。
闻姜下颚微仰,这才得以径直走到陆时寒身旁,站得距他咫尺之遥。
她说:“以后注意点儿,别再让人给揍了。不是说挨揍减分?减分多了,以后你遇到的女人就该嫌弃了。走吧,你有朋友在,我就不送了。”
这种时刻,她表现得倒像是一个识大体的女人。安静,懂事。
陆时寒淡笑了下,垂眸扫着自己身上的绷带:“好。最后这个残障的形象,还麻烦你忘干净。”
闻姜抱臂看着他,又问:“想骂我吗?睡了,撩了,却不负责到底。”
陆时寒语带自嘲:“想过。可骂了,我不真成被女人玩弄了的男人了?”
闻姜沉默几秒:“走吧,好散,别恨我。”
她咬牙问:“想开了还会接我电话吗?”
陆时寒:“不会,别打。”
他喉结一滚,手上的青筋凸显,平静地走过闻姜身旁。
她让他走,他听话地走了。
可就在陆时寒的腿即将迈到门后,手探出去握住休息室门把的时候,突然一双手臂自后勾在他的腰上阻止他出门,而后那只手转而捏住陆时寒完好的没有受伤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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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隐忍了许久的紧绷的情绪外泄,松了口气。
闻姜像是视适才的对峙不存在或者将其当做开玩笑一般,平静地对陆时寒说:“既然你这么听话,我们不散了。回我家。”
陆时寒:“闻姜,话说出――”
闻姜厉声喝了句,打断他,甚至一边拉着他的手臂一边踹了下门:“刚才的不算,是热身。我哪儿有陆先生那么绝情啊,你脸不红心不跳地跟我说些什么,我那么善良的人,能听完让你立刻滚?不能够啊,我留你。”
她拉着他的手臂,力道难得的强劲:“你不给我时间考虑一下,我还不能自己争取了?大晚上的我远路迢迢送上门,是为了一别两宽?”
闻姜这话像是她用适才的寡情对白来拖延时间,进行思考。
她眸间一束细火在跳跃,此刻大方承认:“你眼神好,你疼,我是也疼。我看那绷带碍眼,眼疼。”
闻姜垂着头,看陆时寒的手不看他的双眸,还用一只手戳自己的胸膛:“你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可我这里跳得欢着呢,你弄的。你这就走,这叫男人干的事儿?”
这女人。
前一刻两人似乎真要说不见互相告辞,此刻却又突然峰回路转。
类似的话,陆时寒此前就曾经听过她说。
她曾经说:“就是我现在心跳跳挺快的,你弄的。”
她从来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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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四目相对中,闻姜一直拽着陆时寒的手臂,就像他的猫小狗拖咬着他的裤脚时那般坚持。
陆时寒看她半响,微叹气,回握住她的手,将掌控权重新攥在手里。
闻姜从拉住他,变成被他掣肘。
她眸间的火越来越亮,神色却庄重认真,像是话里含着某种托付:“等我生完你逼我表态这气,我们开始试试。”
闻姜的脸色是冷的。
陆时寒适才冷若寒霜的脸此刻被她一句话说得松动,人也近乎想要笑出声来。
前一刻忽降冰封心山的大雪,瞬间便消融。
闻姜见状剜他剜得更狠,像是恼羞成怒,带了些女人想要收拾男人的生动。
他逼她给个答案,他拿一别两宽吓她。
她起初不曾示弱,沉默着让他走,也在吓他。
可爱情不是一场战争。
真的做了一拍两散的打算?
没有。
此时即便失利,陆时寒清楚自己不会甘心。不甘心,就还是会继续,怎么可能乍遇挫就动老死不相往来的念头。
那是少年人稚嫩的行事作风,只会伤人伤己。
他不会。
他懂一件事――告白应该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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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并不后悔以退为进,也没否认被她洞悉的那意图,坦荡地姿态让闻姜烦躁。
他说:“不逼你,你爽过,醒来去找衣服的可能比找人多。”
闻姜没挣开他的掣肘,但语气不善:“下不为例,你再逼一次试试?我不吃这套。”
陆时寒:“我替你吃。”
闻姜这下手微挣,笑:“眼前这嘴我不喜欢。”
陆时寒嗯了声:“啃腻了,你才说不喜欢。”
闻姜:“……”
她吸了口气,平复这一刻钟来大起大落的心情:“你要名分,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陆时寒没去纠正她话里的用词。
闻姜不止一次这样,她有把男女关系里用于女人身上的词,搁置在他身上的恶习。
陆时寒默了两秒说:“这个也不是不能有。”
闻姜嗯了声,眯起长眸:“说说看。”
陆时寒问她:“遇到问题,你心里和脑海里最先考虑、最先想到的人是谁?”
闻姜没有迟疑:“闻姜,我。”
陆时寒哦了声:“以后这个第一人不是闻姜,是陆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