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麦当不知道小时候那只消失的猫咪最后怎么样了，他当时在楼梯间受了凉，生病了好几天才能出门，出去翻了好几个垃圾桶都没有发现猫咪的尸体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当时太小，并不知道垃圾桶是每天有人来清理的。
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梦到那只猫，缩在角落里哀凄地冲他叫，每次想过去抱抱它，画面就像是镜面一样破碎了，在醒来后身边没有猫，也没有了妈妈。
他一直都希望那只猫是被别人抱回去养了，健康的快乐地过完它的一生。
应该是这样的，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直到在麦萌被踢飞后，伴着那一声凄厉的猫叫，麦当只觉得有些搁在自己心底多年的东西终于还是被翻了出来。
——那只猫大概是死了吧，它才那么大一点，在那么冷的天，没人帮它取暖，甚至没有人给它东西吃。
看着摔在墙角一动不动的麦萌，麦当想要过去抱它，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滚开。”麦当掀翻挡在自己跟前的人，将人压在墙上，死死往对方的胃部揍了好几拳，直到对方打得吐出酸水才将人推开，然后回头就看到迟晏帮他挡住了其他想要上前的人。
捡起地上掉落的棒球棍，麦当毫不犹豫地砸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身上。
这些人看着强壮，平时在学校以多欺少地逞凶斗狠，可真到了外面却是欺软怕硬的类型。但麦当不是，他也不像迟晏那样学跆拳道只是为了防身健体，他打架的技巧是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实战中得来的，他知道力道打在人的身体哪里最痛，知道什么样的手段能让对方还不了手，因为这些都是他承受过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用自己拳头来保护自己，用它来让所有嘲笑他、嘲笑妈妈的人闭嘴。
用麦芽的话来说，他打架是不要命的。
麦当有时候也觉得，不管现在自己表面看起来多么开朗，他的内心总是阴暗的，以前那个阴暗的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被他关在了看不到的地方，企图过新的生活。
……
“麦当！”迟晏抓着麦当挥拳的手，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够了。”
麦当的手停下来，他的关节处已经有些磨破皮了，传来明显的刺痛，在迟晏的阻拦下他松开了抓着的人。
被他按着的人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靠着麦当抓着他的手才能支撑着，这会麦当一松开他就顺着墙滑到了地上，猛地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血沫，痛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麦当也伤到了好几个地方，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双手在迟晏的手臂和身上摸了摸，想知道他伤到哪了，见他因为自己的动作吸了口气，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伤到哪了？妈的这几个孙子活得……”
说着又要转身去打人，迟晏忙抓住他的手：“我没事，不要担心。”
麦当回头盯着他，迟晏看着他因为过于激动而充血的眼睛，再次说了句：“真的没事，而且这几个孙子也被你干翻了。”
第一次听到迟晏说脏话，麦当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墙角那边，抓着迟晏的手骤然收紧。
迟晏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墙角下躺着的那只黄色的猫，联想到刚才麦当的那一声“麦萌”他大致已经猜到了这只应该是麦当的猫。
“过去看看吧。”见麦当站着不动，迟晏轻声提醒他。
麦当像是被他的话惊醒一般，猛地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回头看着他，那一瞬间迟晏像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无助。
麦当像是不敢过去似的站在那里，脸上有些迷茫，跟刚才那个不要命的人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他看着迟晏，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这样的麦当让迟晏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把，他上前拉着麦当走到那只猫的身边蹲下，双手轻轻地托起它，抱到手上的时候迟晏发现它非常的瘦，身上的骨头有些凸起，身上的毛发也是脏脏的，看起来像是一只流浪猫，不过刚才听麦当叫它的名字，他以为是麦当养的。
麦当看着迟晏手上的麦萌，突然发现平时挺凶的蠢猫原来还这么小，它紧闭着眼睛，没了之前跟自己在一起时的傲气，尾巴无力地垂着，看起来毫无生气地躺在迟晏的手上。
这一刻记忆里的那只猫与眼前的麦萌重合了起来，惊人的相似。
手指动了下，麦当伸出手想要摸摸它，在快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抬头看着迟晏。
不知道为什么，迟晏看到麦当这样子，竟然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可是他的眼底明明一点泪水都没有。
“先把带它回去吧。”迟晏说。
“我来。”麦当伸手过去想要抱麦萌，手还没碰到它就突然被挠了一下，手背传来小小的刺痛让他猛地缩回手，下一秒就看到挠了他一爪子的麦萌从迟晏的手上跳了下去，落地的时候脚抖一下，没站稳差点摔倒，不过它很快抬起其中一只脚，用另外三只脚平衡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冲着麦当龇了龇牙。
麦当看着它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下迟晏，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扑过去一把将麦萌抱在怀里：“我靠，原来你没事儿啊！吓死老子了！”
“喵！！”麦萌被他过大的力道抱得难受，一脸不爽地用爪子推他用来蹭自己的脸。
“伤哪儿了啊？”麦当把它放平在地上仔细检查了它的身体，发现它身上没有明显的伤，不过其只一条腿在轻微颤抖着。
“应该是伤到腿了，明天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内伤。”迟晏说。
麦当点点头，把压着麦萌的手放开，得到自由的麦萌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下一秒就被麦当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麦当揪着它脖子，与它平视：“小王八蛋，几天不见能耐了啊，还学会装死了你！”
揪着脖子比抱着还要难受，麦萌不爽地一边冲麦当抗议地吼叫，一边用爪子挠他，不过隔得有点远挠不到就是了，偏偏麦当还用手一直挠它屁股，把麦萌闹得暴躁地一直动来动去。
迟晏对他这种逗猫的方式有些无奈，不过看到麦当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也放下心来，伸手拍了拍麦当的肩膀，说：“先回去吧，除了猫，我们两个也需要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麦当正逗着麦萌，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听到他这么说，顺口回到：“那去我家好了，我那有药，反正就在附近……”
话刚落下，麦当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抬头就见迟晏正看着自己。
“哦。”对视了一下，迟晏发出一个单音节，有种原来如此的意味。
突然觉得脸好痛啊！
麦当在迟晏看似平静的目光里很没骨气地用麦萌挡住脸，麦萌被推到前面，无辜地冲迟晏“喵”了一声，用尾巴甩了麦当一脸，麦当无奈地将它放下来，露出一双眼睛和迟晏对视。
麦当露出来的眼睛和麦萌的眼睛很像，迟晏觉得那双眼睛像是在招自己一般，尤其是眨眼的时候眼睫毛就像是在自己心里来回刷了几遍。
“走吧。”迟晏站起身。
“去哪？”麦当问。
迟晏看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你，家。”
麦当：“……”
麦叽叽：来啊来啊来啊！
麦当当：……
其他人已经逃走了，小巷里只有他们两人一猫，麦当把麦萌交给迟晏，然后把丢在一旁的自行车扶起来，因为都受了伤，只能推着车走，幸好离得也不远。
回去的路上迟晏没有问麦当之前骗他说跟他住在一个地方的事情，只是问他怎么上了车又跑了回来。
“担心你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麦当推着车把自己之前的怀疑跟迟晏说了一遍，说着他想起了刚才那些人以多欺少的事情，火气又上来了，“那帮孙子竟然敢打你，刚才就不应该那么简单放他们走。”
“不简单了，你就差没把人打残了。”迟晏说。
“他们那是罪有应得，谁让他们对你动手啊，我连摸摸……”麦当说着说着又住了口，拿眼角瞄了眼迟晏，轻咳一声把目光放到别处。
我连摸摸你的手都要打申请报告。
即使他没说完，迟晏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一说到这个，迟晏脑里闪现麦当刚才那种博命般的样子，那样的麦当与平时大相经庭，让人捉摸不透。对此迟晏想要问点什么，犹豫了一下最终又作罢。
“这么晚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你父母？”出了巷口迟晏问。
“不会，我一个人住。”麦当说，想了下又多加了一句，“不过我住的地方比较旧，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会。”迟晏以为他是一个人在外面租房。
麦当带迟晏回到了老城区，在路口迟晏注意到了贴在墙上的寻猫启事，仔细看了下发现上面的正是自己手里这只叫麦萌的黄猫，寻猫启事下面的联系电话他认出来是麦当的，后面还写着一个麦字。
“我下午刚贴的，没想到今晚就回来了。”麦当见他在看寻猫启事就说了一句。
原来是离家出走。迟晏明白过来为什么麦当家的猫看起来这么像流浪猫了。
不过他还是猜错了，因为麦萌真的是流浪猫～
“为什么叫它麦萌？”迟晏用手捏了捏麦萌的耳朵，一点也不嫌弃它身上灰扑扑的。
“本来叫猫蛋的，丫的不同意，只能冠我之姓了。”麦当说着鄙视地看了乖乖趴在迟晏怀里的麦萌，对它比自己更能亲近男神表示不爽。
麦萌抬眼看了一下他，连“喵”都懒得“喵”，叭在迟晏手上打旽。
“确实听挺难听的。”迟晏赞同。
麦当耸耸肩，对他们一人一猫站同一战线不发表意见，带着迟晏进了老城区。
老城区里的房子已经很旧了，这里的房子楼层普遍不高，大部分是□□层楼，因为年代已久，外墙变得很灰暗，墙面还有不少因为常年积水形成的污垢，楼层与楼层之间的过道很窄，楼顶上还有不少违规乱搭的电线，大大小小的横在楼顶上显得杂乱极了，看起来非常不安全，不过老城区里的人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这些外人看起来危险的东西，却比那些新建的大楼要让他们更有归属感。
迟晏跟着麦当穿过两条小巷，一边打量着这一片被称为“老街”的城区，他曾经过路过几次，但是没有进来过，这里的房子虽然看起来破旧，但不管是小巷里凹凸不平的石板小路，还是呈现暗灰色的粗粝墙面，看起来都有一种年代的沧桑感。
“这边到一晚上就没什么灯了，你小心啊。”麦当见迟晏在打量周边的房子，出声提醒他。
“嗯。”迟晏应了声，将手机的电筒往麦当那边偏了偏，照亮他脚下的路。
“照你自己行了，我从小在这长大，闭着眼睛也能走。”麦当注意到他的动作后说。
迟晏没说什么，跟着麦当在一栋小矮楼前停了下来。
“到了，我住四楼。”麦当说了句就把迟晏的自行车扛了起来。
“要干什么？”迟晏问他。
“弄到上面去啊，这边晚上比较乱，放在下面不安全。”麦当说。
“我来。”迟晏听了想要去自己动手，麦当却挡开他的手，说：“别啊，你刚才手受伤了，不能使力。再说了你的手比我的金贵多了，我还想看你打篮球呢，走了走了，我们上去吧。”说着将车扛在肩上在前面带路上楼。
迟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