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切如绫濑所设想的一样，警察不怎么为难他们，倒是那位女警有意以安抚她为名用手梳过她的头发，而她模拟出的类似于头皮的形态没有引起怀疑。

　　 绫濑最后适当松口说了几个词，“血、头、肠子”这样断断续续的词语足够让人认为她是看见现场而受到了惊吓。

　　 警察见再没有什么可询问的，也就离开了，毕竟请假在家的学生还有很多，他们人手并不足。

　　 “今天没有开课，警察问过情况后，学校就让我们回家了。”裕子落在最后，在门口对岛田秀雄说。

　　 岛田秀雄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裕子看了看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警察，便压低声音对岛田秀雄说：“岛田，我发现绫濑的秘密……”

　　 “秘密？”

　　 裕子微微点头，“是，我在现场发现绫濑的护腕，还没有告诉警方……如果你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我下午两点半之后就报警；但你明白这是什么的话，下午两点在中心广场见。”

　　 说完，她像是不肯看岛田秀雄一样，转身低头就走。

　　 “……”岛田秀雄一瞬间眼神冷得像冰，暴涨的杀意锁住要离开的裕子，几乎就要在下一刻变形杀了她――

　　 “不要！――好可怕！不要！……”

　　 绫濑的尖叫从卧室传来，岛田秀雄一顿，收回杀意，悄无声息的关上门。

　　 岛田秀雄一边走向卧室，一边疑问：“制止我杀她是有什么用意吗？”

　　 “当初的条件其一就是不在我周围杀人。”绫濑已经从被子里钻出来，赤.裸的身躯站在床边，她没有回头，“而且，现在在这里杀人很不利。”

　　 岛田秀雄惊讶了一下，“情况并不好，杀了她可以轻易销毁证据，但留她拿着证据告发……很不利。”

　　 绫濑找出衣服，转过身笑道：“为什么她要跟你说？又为什么不告诉警察？这很有趣，我陪你到中心广场跟她见一面看看。”

　　 “我不明白。”岛田秀雄皱了皱眉。

　　 “呵呵！岛田，你的这位同班同学也许在暗恋你哦。”绫濑扣上内衣的扣子，“我说过，感情凌驾于理智……咳，也许可以利用她这点。”

　　 “你又在害羞吗？”岛田秀雄看向她微红的脸，“你说的话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暗恋是人类的奇怪现象，明明想要交.配却闭口不言，那么又有什么可利用的？”

　　 “别的先不说……你要跟她交.配吗？”绫濑翻了个白眼，红着脸弯腰穿内裤，“总之她既然拿走我的护腕而不是交给警察，这就表明她有相当大的破绽，如果顺利，就能利用她改善现在不怎么好的局面。”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放心了。另外，交.配时因为身体的感觉很强烈，导致对身体的控制力变弱，所以我不能跟人类交.配。”岛田秀雄认真回答。

　　 回想起岛田秀雄昨晚射.精后微微变形的头发，绫濑十分明白，想必她也在高.潮时变形了。

　　 明白岛田秀雄所言完全是事实，但是从心里面感到不舒服――这是才跟她上床的人，就算没感情也不是人类，她还是不舒服。努力用理智压制感情，绫濑敲了敲头，告诫自己不应该感情用事。

　　 “见面时由我跟她谈，好吗？”绫濑套上一条碎花裙子，把头发从领子里拨出来，“拜托你配合我。”

　　 “我明白了。”

　　 约定的地点是市中心广场，看来是裕子用心选择过的地方。

　　 一来如果谈话失败，寄生兽也会避免在市中心暴露；二来逃走也比较方便；三来，对于寄生兽而言也是更安全的地方吧。

　　 绫濑从这点发现这位三年级的学姐心思相当细腻。

　　 绫濑与岛田秀雄见到裕子时，发现她表情很精彩。

　　 “你……岛田你果然也……”裕子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睛已经隐约现出泪花。

　　 果然是喜欢岛田吗？绫濑打心底同情她，侧头看了一眼神情冰冷的岛田秀雄，她又朝裕子笑道：“学姐，既然要谈谈，那么我们一边喝点饮料一边谈一谈吧。”

　　 裕子点了点头，走在绫濑与岛田秀雄的身后，到广场上的露天茶座坐下。

　　 等服务生送来饮料后，绫濑就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学姐发现了什么，我很好奇学姐是想跟我们谈什么内容。”她开门见山。

　　 裕子一愣，用力握住玻璃杯，“你为什么杀人……”

　　 “杀人……”绫濑苦笑，“我只是想把偷窃学校物品的两个人送到老师那里，但是被他们泼硫酸……没能控制住自己，我很痛苦。”

　　 “他们偷东西？泼硫酸？！”裕子吃了一惊。

　　 “警察应该调查出来那两个人偷东西的事情了。我不想解释什么，学姐既然发现了，请报警吧。”绫濑低下头，声音渐低。

　　 裕子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又问：“那你们为什么来学校？你们又不是……人……”

　　 “为什么？不是人类就不能学习人类、成为人类吗？我知道同类现在依然在做很多残忍的事情，但我和岛田秀雄没有再害人了！”绫濑激动地说，但控制住音量不让四周的人注意到。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裕子完全被这个表情生动的“寄生生物”惊到了。

　　 绫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玻璃杯喝了口冰镇橙汁，冰凉的果汁使她的头脑更冷静了些。

　　 “学姐先听一个故事怎么样？”绫濑笑道。

　　 “不久前，有个出生在地球的新生命，这种生命无父无母，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去往何方。新生命努力学习周围的知识，没有感情的、懵懵懂懂的活下去，学会怎么不引起注意，学会寻找自我的意义……”

　　 “后来，她遇见了另一个同类，然后爱上他。拥有了爱情的她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她苦恼、思索，努力学习人类，学习礼义廉耻，学习吃人类的食物，学习与其他人交流相处，学习如何帮助其他人，她想和普通人一样得到完整的生命……”

　　 “然而，曾经造成的杀戮毕竟不能当做不存在，哪怕她救了许多人的性命、帮助许多人，也不能当做没有罪。既然要成为与人类一样的生命，那么也应当被人类法律惩罚，不是吗？”

　　 “但是……她很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想和普通人一样，学习、生活、工作、结婚、生子……”

　　 绫濑说完，微笑着看向裕子，“学姐，我的故事讲完了，请你报警吧。”

　　 裕子怔怔的看着她，看着落下眼泪的绫濑沙耶。

　　 这样活生生坐在眼前的少女，怎么也无法跟传闻中冷血、无情、残忍的寄生生物划上等号。裕子现在为此陷入思维的混乱。

　　 人类的法律真的适用于非人类吗？

　　 而且，在对方已经向善之后，真的必须绳之以法吗？

　　 因为过错和罪恶而必须受罚，那么做过的好事又该如何衡量？

　　 ……她必须告诉大哥吗？

　　 ‘大哥别当警察了，来画画吧！’

　　 ‘我没有裕子的天赋呢。’

　　 ‘大哥的性格来担任警察实在太辛苦了……’

　　 ‘不会，但是如果能让其他人得到公正的待遇就好了。’

　　 ……公正吗？

　　 裕子闭上眼睛，无比挣扎。

　　 她果然比不上大哥……就算不为了所谓公正，她也……

　　 她怎么也下不了手。

　　 “谢谢你的故事……”裕子抬起头，笑容相当勉强，“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这个还给你。”她递出了那个损坏的护腕。

　　 “再见。”

　　 大胆的再看了一眼岛田秀雄，裕子丢下钱，跑进了人群。

　　 绫濑默默地喝了一口果汁，远远地望着消失在行人之间的裕子，心里涌起难以言说的感伤。

　　 ……这种欺骗对双方来说都好，不是吗？

　　 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0 0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