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留意
赵锦诺踱步回宴府书斋苑中,一路,只觉赵江鹤今日似是问了她许多关于宴相的话,虽然大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是否亲厚的话,但仿佛与平日里对她的很少关心都不同。
赵锦诺想不到旁的原因,只能想,是她恰好在宴府的缘故。
她今日唤得那声“爹”,宴相和赵江鹤一道看过来的一幕,现在想来还有些尴尬。
她早前在家中似是都未如此亲切唤过父亲,也唤不出来。
今日却是在宴府。
赵锦诺折回书斋的时候,宴书臣正在书斋的畅阁内用莲子羹。
“宴相。”赵锦诺不觉改了口。
宴书臣笑笑,似是不察,示意她坐。
宴相惯来亲厚,赵锦诺并未拘谨。
“我听织云说,莲子羹是你做的?”宴书臣问。
赵锦诺应道,“嗯,正好阿奕让送莲子来,说爹喜欢莲子羹,我正好会,就熬了一些,加了少许红枣,枸杞,不知道爹喜欢什么,没做太多。”
称呼又不自觉从宴相变成了爹。
宴书臣笑笑,也不戳穿,轻声道,“好喝。”
赵锦诺也笑笑,“那下次再来的时候,锦诺再做。”
恰好傅织云入内,收拾了桌上的碗勺。
宴书臣接着问,“奕儿在忙?”
赵锦诺颔首,“他同宁远侯在一处,说是今日要去容光寺,来回许是要三两天,临走前交待,让我来府中看看爹。母亲今日也出发云州了,大哥陪母亲去云州探望姨母,回来应是十一月的事情了。”
阮奕惯来孝顺,宴书臣莞尔,“家中的事还忙得过来吗?”
阮府内宅之事,他本来不便问起,但锦诺正好说道郁夫人去云州,他问便也合情合理。
赵锦诺笑道,“母亲交待得细致,又有陶妈妈帮衬,应当还好。”
宴书臣也点头,话题回到阮奕身上,“这个宁远侯,年纪虽不大,城府却不小,在南顺国中看似做了不少任着性子的事,但大抵都是打着幌子,在为朝帝做事。”
忽然听宴相提起谭悦,赵锦诺微颚。
年纪不大,城府不小……
似是,同她认识的谭悦不同。
亦或是,谭悦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不同。
思绪间,宴相继续道,“奕儿应付他倒也正好……”
赵锦诺没太明白宴相的意思,但似是宴相也一语带过,没再说。正好月牙端了茶水入内。
给宴书臣备的是白茶,给赵锦诺备的是红茶。
赵锦诺道了声谢。
她惯来饮得是红茶,宴府上下都记得清楚,似是从未错过。
月牙笑了笑,她喜欢少夫人,少夫人同相爷一样,多温婉和善。
待得月牙退出,赵锦诺抿了口红茶,似是暖意袭上心头,又道,“原本阿奕是说这两日该来相府,同爹一处的,但宁远侯在府中,阿奕暂时不便,此事只能延后,他这月余怕是少有时间来看爹,便嘱咐我多来,爹不嫌弃就好。”
末一句分明是打趣,宴书臣笑笑。
心中想的是,早前的阮奕也懂事,却不似眼下。
他总有感觉,阮奕似是知晓锦诺是他的女儿――最开始,同他说锦诺与他生得像的便是阮奕。
所以后来的认爹也好,眼下让锦诺常来相府走动,同他说话也好,都是阮奕有心之举。
宴书臣尚拿捏不准,只是直觉应当如此。
他是要寻机会找阮奕问起,却不是现在,宁远侯尚在京中之事。
阮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宴书臣抬眸看了看赵锦诺,眸间微微滞了滞,轻声道,“锦诺,你同奕儿在一处可好?”
赵锦诺恍然觉得,宴相似是不是第一回问她,应是关心,赵锦诺嘴角勾了勾,“阿奕待我很好。”
宴相这才点头,温声道,“让织云备饭吧,今日在府中用饭。”
“好啊。”赵锦诺原本也准备如此。
阮奕不在,傅织云只备了三四道菜。
宴书臣和赵锦诺多喜欢清淡,傅织云还记得做了赵锦诺喜欢的八宝鸭子,最后只剩八宝鸭子没吃完。
赵锦诺叹道,“下次还是阿奕在的时候,再让宴叔叔做八宝鸭子。”
她和宴相吃得都不多,如此看,倒似是真的回回都是阮奕主力。
父女二人都笑笑。
赵锦诺有午睡的习惯,但稍后陆续就会有朝中的人往相府来,她呆不了多些时候,则同宴相一道在书斋畅阁内下棋。
她棋艺不好,但宴相很有耐性。
也允许她悔棋。
到最后,她破天荒只输了三子。
同宴相下棋不是累人的事,反而如沐春风。
赵锦诺又同宴相下了一局,陆续有人来了府中,在书斋外的暖阁等候,傅织云请对方稍作,才来畅阁寻宴相,“陆大人来了。”
随着傅织云这声,赵锦诺同宴相的棋局下了一半不到,似是也要停了。
“好。”宴书臣淡声。
赵锦诺也起身,“爹,我先回家中了,隔两日再来。”
宴书臣也起身,温和道,“让织云送你。”
赵锦诺不由笑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傅叔送了,我先走了。”
傅织云也低眉笑笑。
宴书臣也笑。
宴书臣送她出苑中,赵锦诺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道,“对了,爹,我早前养了一只松狮,叫砖砖。前日他们帮我带来京中了,下次来府中的时候,我领来给爹看看。”
她似是有开心的事总想同他分享。
宴书臣颔首道好。
他亦不想错过她喜欢的事。
宴书臣不能送太远,便送赵锦诺出书斋,正好傅织云将来人迎进书斋,恰好遇到。
赵锦诺福了福身。
对方也行礼。
待得入了书斋内,畅阁的窗户大打开,宴书臣还能见着赵锦诺双手背在身后,应是心情很好得往相府大门的方向去。
陆挺问道,“是阮二公子的家眷?”
也想不到旁人,谁还会唤相爷一声“爹”,这一声爹,应是随阮二公子一道唤的。
宴相心情似是也好,应道,“是。”
陆挺叹道,“阮二公子对相爷果真孝顺,陪同南顺宁远侯去了容光寺,还记挂着让夫人来看相爷。”
宴书臣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应声,遂问道,“是西边旱灾的事儿?可有进展。”
陆挺道,“下官来府中,正是同相爷说此事。”
宴书臣转身,“里面说。”
陆挺快步跟上。
……
从晨间自阮府出发,到眼下申时左右,马车缓缓停在了武陟山半山腰上。
似是近日来,阮奕又至容光寺的第二趟。
周围有禁军跟着,还有谭悦身旁的侍从,在半山腰处寄存得差不多有三辆马车。
一路从半山腰往容光寺去。
谭悦身子不怎么好,走走需停停,若是一面登山,一面说话便会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这一路往容光寺去,反而比早前阮奕背着赵锦诺的时候还要再慢上一些。
由于此次是宁远侯前来,容光寺有专门的僧人前来迎候,领着一路上山。
阮奕见谭悦的吃力模样,不知他为何一定要来容光寺,似是,有些自寻麻烦。
阮奕是听过谭悦名声的,也见过他在宝胜楼折腾厨子,但此番却半句多的怨言都没有。
终于到了大殿外,谭悦的额头已全是汗水,身上应当都被汗水浸湿。
同行的医官怕他染风寒,僧人先领谭悦去禅房更衣。
阮奕便在禅院中的小苑候着。
依稀想起早前同阿玉一道来容光寺时,求的那只祸福相依的签,那时候他似是还很在意,心中的疑虑不断,是她温柔以待,同他说起早前新沂的事,让他释怀。
他如今已不是这般在意,只要他同她一处,诸事皆好。
想起阿玉那只问亲人的签,失而复得,应是说的宴叔叔吧……
眼下,阿玉应当同宴叔叔一处。
他在苑中踱着步,这回跟来的禁军和宁远侯身边的侍卫并不多,大都未出声,没有扰乱禅房后苑宁静。
阮奕正好见到上次遇见的空净大师,上前寒暄。
禅房内,谭悦屏退了左右,连芝芝都未留在其中。
屏风后,谭悦更衣,口中语气不怎么友好,“下次,你最好不要躲在我更衣的房间里,我不喜欢更衣的时候,有外人在。”
谭悦语气已极其克制。
韩盛知晓他毛病多,脾气大,但韩盛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辈,遂笑,“谭悦,还是你厉害,陛下让你我二人多留意阮奕,你便直接跑去阮府落脚。只是,怎么也不提前同我说声,好让我同你一道?”
谭悦语气冷淡不已,“我要做什么事情,何时需要提前同你说一声了?”
韩盛明显听出不满。
谭悦继续,“我知道陛下有事情交待与你做,你我各司其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相扰,你也不要出来给我添乱子,若是生了事端,我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你。”
韩盛早就领教过他的脾气,但先帝和陛下都惯着谭悦,他亦不想触他霉头,又道,“陛下是有事情单独交待我,但在留意阮奕这件事上,陛下同你我二人都说起过。我早前在十里亭见过阮奕,似是除了沉稳,也没见他有多特别之处。倒是你,就住在阮府,应当看得仔细。”
谭悦微微愣了愣,但在屏风后,韩盛看不清他脸色。
韩盛只当他不想应声,又继续,“谭悦,没有旁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别忘了陛下交待的事,此行出使苍月京中,苍月也需礼尚往来遣使出使南顺,陛下不管来的使臣是谁,但一定要阮奕来……”
谭悦沉声,“我知道。”
谭悦眸光微沉,偏偏是阮奕,赵锦诺才同他成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