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繁繁和华阳郡主知道这小姑娘是偷溜出来的,华阳郡主喜欢她,颇为同情的看她瞬间就蔫了下去的样子,伸手轻轻摸摸她,而沈繁繁因和王慧兰有一面之缘,还是说了一句:“小姑娘还小,大嫂子别吓着她。”
王慧兰这会儿还掌的住,忙给沈繁繁道谢:“又麻烦沈姑娘了,圆圆真是不淘气的紧,只是这事还请沈姑娘……”
沈繁繁性子慢,华阳郡主却不慢,她立刻笑道:“我们不会跟人说的。”她当然知道,小姑娘这种事不是好事,说出去并不好听。
然后华阳郡主又摸摸韩元蝶的头:“圆圆?你乖乖的先回家去,今后到姐姐家来玩好不好。”
韩元蝶蔫蔫的点头,她觉得这回回去,她娘肯定会把她关家里,哪里也不许去的。不过,虽然是华阳郡主说的话,韩元蝶还是下意识的拉着沈繁繁的手说:“姐姐要来找我玩啊。”
这么多年不是假的,韩元蝶终究还是找的沈繁繁。
沈繁繁果真是很喜欢韩元蝶的,她慢声细气的跟韩元蝶说:“今后可别再这样淘气了,想出来玩你叫人来跟我说,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韩元蝶蔫蔫的点头,被王慧兰带走了。
这一日,韩家人是很罕见的一家人围着教育韩元蝶,王慧兰气的要揍她,可许夫人个惯孩子的风格此时显露无疑:“咱们家什么时候打过姑娘?”
韩元蝶还得便宜卖乖的耸拉着头坐在炕上不吭声,她的腿盘着,整个人弓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可是一想到她这样丁点儿大的年纪,就敢一个人这样跑出去,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王慧兰简直不敢想下去。
她嫁进韩家近十年,只生了这样一个宝贝儿,那自然是看的比什么都要紧的,就不说被人拐了卖了,就是叫人知道了这事儿说上两句闲话,王慧兰也是受不了的。
不只是说韩元蝶,这会儿连韩又荷都被捎带了一句:“妹妹今后可再不能这样惯着圆圆了。”
回头又与许夫人商议:“母亲,圆圆不小了,前儿把庞家的打发走了之后,也没给她添人,跟前就一个香茹大一点儿,这会儿我瞧着,就连香茹也不抵事,更别提那些小的了,越发着三不着两的。我想着,我跟前的碧霞是个懂事稳重的,把她拨给圆圆使,也多瞧着她些。”
可再不能这样就偷偷溜出去了,王慧兰想到可能有的后果就心悸。
许夫人自然也不能拦着王慧兰管孩子,只得道:“你看着好就行。”
韩元蝶偷偷抬头瞧了她娘一眼,又埋头不吭声了,王慧兰性子柔和,向来和气,这还是第一回在婆母和小姑子面前这样儿做主说话,韩元蝶跟前的丫鬟也受了牵连,这会儿正在院子里跪着呢。
她娘真急了。韩元蝶心想。我好像是把我娘给吓到了,她也反思起来,自己虽然知道程安澜靠得住,也知道沈繁繁会帮自己,可是娘是不知道的,她会紧张那也是应该的。
那今后要小心点呀,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再小心的回来!
韩元蝶就挪挪身体,挨到王慧兰跟前去,趴在她腿上:“娘,我知道错了,今后再不敢了。我乖乖听话。”
许夫人见韩元蝶这样说了,就对王慧兰道:“你看,圆圆也知道错了,今后再不这样就好了,你也别把圆圆吓着了。”
有婆母说话,王慧兰也不好再多说了,心里的气都发在程安澜身上,只觉得那个人实在太没意思,莫名其妙跟她们家圆圆扯上关系,竟然就孤男寡女的把自己家圆圆拐出去,再不能跟那家人有牵扯了。王慧兰想,那程家少年再上门,坚决不让他见圆圆。
韩元蝶当然不知道自己母亲想的事儿,她眼见祖母也发话了,母亲没事了,就去换了衣服洗脸,又欢喜起来。
虽然被训了半天,到底心中是欢喜的,舒家被揭穿了,姑母可以另觅良婿了,到时候在京城挑个好姑爷,琴瑟和谐,就不用嫁到浙江去了!
韩又荷见韩元蝶很迅速的就阴转晴了,不由的好笑:“看你今后还乱跑,我今儿可是跟着你吃了挂落啊,你怎么就越来越胆子大了?瞧你把嫂子吓的。”
韩元蝶瞅她一眼,哼,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还怨我呢,她当然不承认自己完全可以不出去看热闹,事情也是一样的。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韩元蝶就真的乖了好多天,她娘看的紧,碧霞香茹也看得紧,而程安澜没来的话,单靠她自己,其实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韩元蝶没想到的是,她以为已经彻底摆脱掉的舒家,居然还有脸上门来了。
“什么?”韩元蝶正在许夫人房里跟妹妹韩元绣玩呢,见丫鬟来通报有客来了,许夫人便出去了,韩元蝶随口问了一句,居然得到一个大出意料的答案。
“姓舒的?”不会是那家吧?难道是同姓的?韩元蝶心中嘀咕,他们家怎么好意思来啊,本来也只是在相看,没有说过什么定了的话呀。
韩元蝶就把一个香球儿塞给妹妹玩,自己利索的爬下炕来,要跑出去看个究竟,碧霞连忙拦住:“大姑娘去哪里?”
“我瞧瞧去。”
“夫人招待客人呢,大姑娘可不能乱跑。”碧霞连忙说。
韩元蝶说:“我自己家我什么地方不能去啊?我就去看一眼,我不说话!要不你跟我去。”
碧霞与香茹对望一眼,终究不能死拉着姑娘,只得陪着一起去,一路上都在叮嘱:“大姑娘可千万别淘气啊。那是大人的事,自有夫人奶奶做主,大姑娘看看就得了。”
韩元蝶点头又点头,她觉得自己就是白看看呗,她不信祖母会把二姑母嫁给那种人家,伯爵府又怎么样,韩家不稀罕。
可是那舒家还真觉得韩家会稀罕,舒家的太太上门还带了当时托的中人,韩元蝶也不认得是哪一家的太太,只听着姓田,她们当然绝口不提那一日的事,绝口不提他们家三公子有丫鬟有孕了还坚持要生下来的事。
一口一个伯爵府、前程,尤其是那个说项的田太太,一张脸尖嘴猴腮,堆着笑看着就是个奸臣样,眼睛都被淹没了似的,就是在韩家说话,也看得出她对舒太太的奉承。
“我们家的规矩,媳妇进了门,立刻给一个铺子收息,都是自己屋里用,长辈从来不过问,公中的分例也是一点儿不少的,四季衣服首饰也都是有分例的。”舒太太说。
看起来,韩家的低调已经叫某些人觉得是没落了,说不定还认为韩家拮据的很,还要等银子用呢。
“三公子的前程那是不用说了。”那田太太立刻笑着说:“伯爵府的公子,今后也是亲兄长袭爵,还能不照看着不成?且三公子本来就是个肯读书,肯上进的,过个一两年,再谋一个部里的差事,今后不拘是在京里,还是外放,那都是有前程的。封妻荫子那也是有的。”
那舒太太又说:“听说贵府大公子如今也在部里当差?要我说,论大公子的人品才干,做个主事都委屈了呢,说起来户部左侍郎跟我们家伯爷也是老交情了,回头与他说一说,照管一二,其实也不费什么事。”
这家人怎么这样不要脸,伯爵府又怎么样,他们家可不会拿女儿去换儿子的前程,韩元蝶简直义愤填膺。
许夫人本来是淡然惯了的,并不想当面给谁没脸,这会儿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舒太太费心了,前儿田太太来说了那事,我们家商量了一回,觉得还是不大合适。”
许夫人看了田太太一眼:“那日我已经吩咐人去回了田太太,竟没有与舒太太说么?”
喔喔,祖母是当机立断就回绝了的!韩元蝶笑,这家人想必是知道事情踢爆了,舒斌要找差不多人家的姑娘不行了,这会儿又来打二姑母的主意了。
还不就是看韩家门第不如他们家么。
那舒太太果然也是这样说:“原是说了的,只是我们家想着,姑娘家矜持些也是有的,咱们家要求娶,那不是要有些诚意,二姑娘才有脸面不是?”
这话说的,韩元蝶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关节,舒家当然是知道韩家为什么回绝,可是显然是想到韩家门第低,觉得他们家或许只是拿拿乔,想借此事捞点儿好处,这才上门来许诺的。
总的来说,舒家还是觉得韩家这样的人家能把女儿嫁到他们家,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真不要脸!韩元蝶一想到以前就是因为他们家这破事耽搁了二姑母,才最后嫁到浙江去的,就特别讨厌这家人。
她现在身手灵活的很,冷不丁的一挣,就突破了碧霞拉着她的手,从屏风后头一溜烟的跑到前头去,站在当地,吐字十分清晰的说了三个字:“不要脸!”
她说的这样清楚,就是指代不明确,在场众人也都石化的石化,变色的变色,倒是许夫人,处变不惊,而且一副不把舒太太的脸面当回事的样子,语调都不变的说:“大姑娘怎么出来了,把大姑娘带到后面玩去吧。”
就好像韩元蝶不是跑出来说舒太太不要脸,而是来问了个好似的。
那舒太太脸上就挂不住了,颇有点怒气的道:“这是哪里来的撒野的孩子,韩太太怎么也不教导教导。”
许夫人淡淡的道:“她也没说是谁,舒太太不要着急。”
那舒太太也不是蠢货,只是自视颇高,总觉得自己儿子就算是那样,可韩家这样的门第能攀上自己家那也是走运,这才上门来谈判的,此时看许夫人这态度,连圆场都不肯打了,显然不仅是确实不打算把女儿嫁到他们家,甚至是不准备跟自己家今后还有来往的样子了,便知道自己失算了,白陪了一次笑脸。
她当然也知道再说无益,便趁势拂袖而起,一脸恼怒的道:“给脸不要脸!”便往外走。
许夫人还是起身相送,终究教养在那里。
只几人刚走到门口,只听外头一阵纷乱的热闹,韩家大管家秦泰平提着衣袍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礼部来人传旨,老爷请夫人即刻带着二姑娘到外头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