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如意乃是掌教真人佩戴之物,当初他亲手把它交到我手,我还从未把它给过任何人。”
公羊子摩挲着玉如意,嗓音里满满都是当年的故事。
“就像刚才所说那般,桑田沧海是游离于太玄山地域之中的随心所域,想要找到它就必须与之呼应相合,掌教真人还未羽化就在其中,这玉如意可帮你感知到桑田沧海的方位,与寄灵牌可远程感知寄灵者性命是一般道理。”
说到此处,公羊子又指了指安化侍被毁的道宗源炉。
“安儿,你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为师不知,我之所以说想找到要凭运气,乃是因为玉如意在五百年后能否还拥有感知神能并不确定,不过我倒是有个辅助法子,若是你能在手持玉如意的同时运转三清古经,没准会提升一些成功概率!”
安化侍闻言面色见喜,公羊子传授给他的三清古经残篇正是掌教真人修炼的古经,的确从功法到信物完全与之契合,还真有可能感知到到处乱窜的随心所域!
当下安化侍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又陪着公羊子说了一会闲话,其间又问到他身上镣铐的事情,可公羊子还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想跟安化侍透漏分毫。
“安儿,师父这辈子已经没有多大指望了,接下来你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走,我把桑田沧海的事告诉你已经铸成大错,今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安化侍闻言满溢伤怀,可既然公羊子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本来安化侍还想问问他关于陆潜的事情,毕竟按照公羊子所言这般,完整的三清古经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位现世纨绔公子身上的,可看着公羊子此刻酸楚复杂的面相,他又不太忍心去摧残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了。
师徒二人默默告别,毕竟公羊子眼下有吃有喝还有卧榻可眠,安化侍也不大担心他的温饱问题,当即也就不打算再烦他了。
安化侍将玉如意好生收在云戒当中,随即快速出了大道登仙阁的门阀。
他并未直接返回内门世界,因为他又感受到了那两股杀意,此刻不再隐晦变得有些明目张胆,竟缓缓朝大道登仙阁靠拢过来!
安化侍对此倒是不太惧怕,可他却不想再在太玄御街上滋事,也不想在大道登仙阁与内门世界中再掀起波澜,毕竟目前他在内门中的人设还是个废物,他也想继续把这个印象保持下去,方便自己继续在内门暗中行事。
这两股杀气很明显没有叶崇山的凌厉,顶多和姜十二的气势旗鼓相当,看来应当还是两位未突破凡人四境的修行者。
想想其实也能想通,毕竟在灵气稀薄的当下,莫说是超越凡人四境,就连藏境大修行者都很少见到,一般也都在各大宗门的内门域界中,不像安化侍这般随意抛头露面。
安化侍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
只要对方不是大宗师及以上修行者,他都不会对其产生畏怯。
他一直朝着城东方向走,身后的两道杀意见状果然紧紧尾随。
安化侍没有用任何御空法器,他一路走马观花到处瞧瞧看看,好似在逛庙会一般慵懒恣意,身后尾随的两个家伙倒是也沉得住气,一路随着安化侍的节奏,始终和他保持将近十丈的感知距离。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就这般宛若懒驴拉磨,安化侍直接将日头磨落了山头,才晃悠悠地走出了东城门。
东城门外乃是一片沼泽竹林,再往东走便是一片丘陵官道,沿官道再往东行路大概九十里,便能抵达距离南平京最近的城池洛河城。
安化侍可没打算前往洛河,他只是在故意吊身后两个家伙的胃口。
从东城门外往东北进竹林走三里地,有一方深幽僻静的老祖庙,虽说地处偏僻却香火鼎盛,乃是南平京附近首屈一指的朝拜胜地。
老祖庙在全天下都比比皆是,城东竹林外这座老祖庙在南平京都很有名气,毕竟旧水老祖乃是当世活着的顶级修行者,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实际得多,也更加受万民的朝拜与信奉,天照宗更是举全宗奉老祖为至尊太上。
腊月的天色很短,太阳下去后天色瞬间黯淡,好在是今夜下着不小的雪,月光映照下黑夜显得有几许莹莹透亮。
往日里逢年过节,老祖面前都会排成长队,即便是平日里也是这般,凡夫俗子会在清晨赶到庙前祈福,有的祈愿生儿育女,有的祈愿赶考科举,有的祈愿姻缘美满......貌似旧水老祖是无所不能的天神一般无限崇敬。
安化侍也是凡人堆里长大的孩子,他完全能理解这些百姓的切身想法。
凡人对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事都抱有敬畏心理,修行者就已经让他们很是崇拜,而作为令所有当世修行者都敬畏的旧水老祖,在凡人眼中自然便是活生生的仙上之仙了。
再次来到老祖庙的安化侍很是感慨。
上一次在南淮城的老祖庙中,他睡在冰冷的地面上,莫说是被褥,就连枯草都没得盖,要不是醒来后喝了一碗花粥,估计到现在对这种地方都会有阴影。
此刻的安化侍早已历尽磨难今非昔比,他带着藏境中期大修行者的傲气迈步而进,跨过老祖庙高高耸立的门槛儿,背着巨大漆黑的鬼彻刀匣。
现在乃是入夜,未到清晨是不会有人前来祭拜的,毕竟时辰不对都怕晦气。
安化侍望着旧水老祖像,感觉和南淮城里见到的那尊有些不大一样。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这些塑像全都是百姓拿百家钱集资修建的,平凡人哪里见过旧水老祖,塑造泥像也好金身也罢,无非只是个寄托思绪的通灵之物,做成什么样子也都情有可原,毕竟都是百姓心目中想要的模样。
安化侍绝对相信旧水老祖能感知得到,毕竟所谓的感知在修行界中不过就是神识而已,更遑论之前安化侍就是在南淮城里神游诡异荒原,最后开辟了自己浩渺广袤的神念意海,这背后定然也是有旧水老祖的远程操纵。
“嘭!”
安化侍将刀匣重重丢在地上,昂首挺胸望着旧水老祖像等候杀意之人。
“你究竟要找我做什么?”
他喃喃自语地发问,老祖像并未像上次那般显灵。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自从在望乡台我见过你后,我就能感知到你在疏远我,我修我的道也不需要你施舍怜悯,今后你最好也别再来烦我,你是万人敬仰的老祖又能如何,我亲手放出了令狐睛明,这世上已经不止你一位老祖作威作福了!”
在老祖庙辱骂旧水老祖,安化侍恐怕是第一人了。
“嘶啦――”
一阵夜风灌进虚掩的庙门,将老祖庙桌前的两排白蜡烛吹熄了大半。
剩下的蜡烛在风中苟延残喘,安化侍盯着烛火瞧看许久,发现这些火舌的走势并不趋同,不像是被风吹倒的整齐划一,反倒像各有情绪般东摇西晃。
不是风,是杀气!
安化侍依旧淡定自若,他拄着沉重的刀匣望着烛火,抿起左侧嘴角微微露出笑靥。
“你们的杀气在乱。”
“那也不耽误宰你!”
庙门外传来一声粗重的回应,听起来比顾苍生的嗓音还浑厚几分。
“毕竟是人家收香火钱的地方,整天靠施舍度日的家伙也不容易,就别再砸了人家的招牌地界儿了,你们两个稍稍歇脚,我这就出去。”
安化侍不忘再嘲讽一番,如此明晃晃朝着旧水老祖大言不惭,着实也让门外两位来客瞧了个新鲜。
安化侍拽起刀匣龙行虎步地迈出门槛。
门外三丈处站着两位虎背熊腰的莽汉。
“一模一样?”
安化侍略带轻咦得嘀咕一嘴。
面前二人无论身高发饰皆极度类似,就连那两身钢铁浇筑般的肌肉都比例一致。
“不对,长得有些差别,虽说都很丑陋,但左边这位丑的自然流露,右边这位丑的就有点作呕反胃了。”
安化侍说话完全口无遮拦,他已经看出面前二者皆是和他一样的藏境中期境界,以他现如今的修为,面对同阶修士根本就没有畏惧的理由。
“你可以说我们一样,毕竟我们都是要杀你的人。”
说话的是左侧莽汉,他并未因安化侍的言语挑衅而产生丝毫恼怒,亦没有因安化侍的毫无敬重而心绪烦乱,一看便晓得是训练有素的心智过硬之辈。
此二人皆和安化侍一般身长九尺,不过却比安化侍足足宽阔了一倍不止,远远望去好似两尊怒目金刚般神威凛凛。
好在今夜的雪和月光都还算明亮,若是赶上天色晦暗的浓郁黑夜,这两位仅凭身影判断,没人会把他们当做人类看待,安化侍此刻也在这么想。
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庞大了,简直可以和安化侍的无支祁秘法身量相媲美,他们不说不笑静静站在雪中,乍一瞧看还真以为是两尊成精得道的洪荒古猿!
安化侍还注意到了他们的穿着,鱼鳞盛世花簇铠配上狻猊兽首盘桥腰带,上半身皆赤膊一半不施甲胄,皆鼻直口方没有杂乱胡须,发饰亦全部归拢后背无一丝杂乱,一看便是治军严明的行伍出身。
由于他们并未佩戴官袍腰牌,手中也并未持有任何法器兵刃,一时间安化侍还判断不出其品阶出处。
“二位,在南靖军部现居何职?”
“神威军!”
“原来是大内禁军的两位统领,不过我平日都在内门修道,貌似还没进过你们皇宫之中,不知尔等找我又做何事?”
“恶贼明知故问,你当街打死忠武将军,视南靖军部威严于无物,我等若不将你缉拿讨个说法,世人又该当如何看我们降龙伏虎!”
“降龙伏虎?”
“不错,我们便是南靖左右神威军统领将军,吾乃申屠伏虎,他乃百里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