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缓缓将身前衣襟收拢,面向神念袭来的方向昂首挺胸。
“老秃驴,你在害怕!”
安化侍这话说得分外笃定,他向来都不是无脑莽撞之辈,眼下已然看出不少端倪。
“老秃驴,你现在和我相距甚远,应该还未脱离枷锁樊笼,更不可能发挥出全部实力。我猜拘禁你的人正是道门内门前辈,换言之这里有你真正惧怕的人和力量,你不敢太过放肆对我施为!”
安化侍伸手掐住游牧扬的咽喉,浓烈的佛光阻挡在掌心与脖颈之间,金色的佛气被紫黑色的古魔真气寸寸腐蚀,远方诡异老僧的怨毒神念也愈发焦灼。
“看来我猜测的不错,那我便再多猜一嘴。这游牧扬被你如此舍命看重,看来要么是你的衣钵门生,要么便是你出家前留下的凡世野种!”
安化侍句句不留口德,他就是要激怒这位恐怖存在,进而去验证自己的猜测推论。
时间随呼吸一口一口溜走,老僧的恐怖神念并未再继续激进,看来的确是在畏惧这方世界中的某些更高维存在。
这令安化侍信心大增,却仍旧掐紧游牧扬未松懈半分。
“我知道我现在斗不过你,但这不代表我杀不死他!”
安化侍微微又加重几分力道。
“老秃驴你可以试试,我估计你瞬间彻底秒杀我的概率不大,可我拼劲全力施展鬼道大神通,瞬间掐死他的概率倒是不少!”
安化侍继续出言威胁,此刻他心里说实话也在打鼓,毕竟他实在看不透这佛光源头,当然权衡之下这已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诡异老僧自始至终都没有神念传音,似乎真有诸般芥蒂而不敢大放厥词。安化侍能感受到他剧烈的情绪变化,当即也不打算耽搁下去,轻拍云戒召唤出一只度阴童子。
“老秃驴,我现在灌注近四成功力加诸于度阴童子,只要你不犯我我绝不会杀他,若是你敢居心叵测,也休怪我直接爆掉度阴童子,毁了你珍而重之的宝贝疙瘩!”
千万里外的老僧神念传出阵阵惊愕,以他的修为自然阅历丰富,完全能够识得这度阴童子从何处而来,当即满腔杀意中也多了几抹无奈与退却。
安化侍自然不会跟他多做纠缠,他抽开手掌让度阴童子接手,转身朝接引蒲团指示的方向继续行进,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密林当中。
安化侍整整奔走了一天一夜,而随着他不断往前挺进,周遭的天地法则也变得更为凌厉高压。他能清晰感受到真气流转变慢,自身境界竟也支撑不住落到了锋境巅峰。
好恐怖的禁制!
安化侍再次刷新了内门选拔弟子的资格认知。
他仔细体会一番现今的威压状态,若是一般的锋境修士恐怕已然举步维艰,这茫茫林海长途跋涉即便没有凶险,单单只是徒步前行都成了极具负荷的凄苦之事。
随着他不断与游牧扬拉开距离,诡异老僧那股恐怖神念也逐渐消散无形,估计他应该也惧怕这愈发恐怖的法则限制。
安化侍施展大驭魂术・度阴,将那具完好无损的度阴童子召唤回来。此次没有杀掉游牧扬的确是个隐患,当然能保证性命无恙也根本不算亏。
道门内门极度看重的重监囚犯,和祝家最看重的青年翘楚祝南师随从扯上了关系。游牧扬身体内潜藏的诡异佛宗传承,老僧难以揣测的强大祭师修为皆大有猫腻。
眼下游牧扬和祝家再次盯上了自己,事关舒家的复仇大业,安化侍不得不谨慎当心步步为营,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入门后,眼下登上清净坛才是重中之重。
又走了大概两日时辰,安化侍依旧像凡人那般没有动用术法。
这期间倒下的普通修士越来越多,大多都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身体力竭实在难以前进。还有一些小规模的世家门阀子弟,也纷纷软倒败兴而归,在无尽不甘与懊丧中悻悻折返。
安化侍看着他们这般心有不忍,却没有做滥好人伸手帮助。
成仙求道本就残酷无情,想要一步步问鼎巅峰,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
虽说大家门阀子弟会有奇珍异宝帮扶,但这也是祖上积累的底蕴福泽所致。
不管是修行界还是江湖间,这方世道本就不太平更不公平。
安化侍便是从种种血腥不公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野孩子,因而比谁都更清楚明白这世道的残忍,也比谁都更珍惜这身修为的来之不易,当然也铸就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坚定道心。
一颗砰砰作响偶尔感性、充满热血情义也能决绝无情的完美道心!
就这样,在进入无妄之森整整一周后,安化侍总算走出了森林。
预想中的清净坛并未现于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绵延无尽的悬崖瀑布,瀑布对面极远处还有一片山峦,上面密布着浓度极高的雾气,若不用太阴蛇眸还真无法一窥全貌。
安化侍来到悬崖边陲,此刻这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修士,皆是成功降落并穿越无妄之森的幸存者。只不过这里的禁锢法则压制之力达到了顶峰,不少体质稍弱的修士已经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宛若一条条死狗般难以移动分毫。
安化侍此刻依旧安然无恙,他的肉身实在是太强大了,以至于难以估测这法则究竟有多么恐怖。不过根据四周修士的反应来看,即便是肉身最强悍的锋境刀修来此,此刻估计也得举步维艰变成咿呀学步。
初步估测一下,目前剩下的弟子大概还有两百多位,足足比之前少了半数还多。安化侍又感慨了一会儿求仙不易,而很明显前路还未走完,更难的部分还远远未曾体验。
他在人群里找了半晌,总算是面带欣喜地将陆潜给找着了。这家伙一身锋境中期修为被压制得死死的,此刻也站在广袤无际的悬崖边上往下眺望,好在是没有像很多人那般直接趴地不起。
陆潜见到安化侍亦是颇为亢奋,宛若劫后余生般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安化侍不知为何眼角有些泛热,明明不是什么值得感动的场合,却隐隐间有一股快哭出来的莫名悸动。
他看着前方的陆潜,忽然间明白为何自己这般感性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这是他活到现在并不长久的人生里。
第一次被兄弟真心以待地拥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