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话想要问小蝶,但刚歇息没多久那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便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豁地站起身,朝洞口看了一眼,转过身时见小蝶也已警觉起来;他的直觉向来很准,杀手的直觉也很准,两人都察觉到危险便断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小蝶,我们离开这里”,
小蝶点了点头,跟着他出了山洞,飞到山腰处,贴着林木茂密,容易躲藏的地方绕出了这座小山;她背后的伤尚未痊愈,行动难免有些迟缓,宁安给了她一粒回灵丹,自己也服下一粒;青锋派丹药珍贵,寻常弟子很难得到一粒回灵丹,这两粒丹药是下山前俞箫给他的,以防不测,他也只有这两粒。
小蝶的神态也不似应对那少年时那么轻松,细细的眉眼间难掩担忧之色,她比宁安更清楚像幽灵般潜藏在暗处的那个敌人有多么可怕,暗杀也好,正面迎敌也罢,甚至能找到帮手也是于事无补,纵观整个劫界也没有几人能够挡得住六狱黄巢。
“小蝶,不用担心,再往前一些便是本派的驿舍,驿舍内外的阵法由李师叔亲手布置,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见小蝶害怕,他出言安慰道;心里对驿舍也有几分信心,李清河昔日名震九万大山,号为剑神,修为高深自不待说,就算暗中如毒蛇般的那人多么强大也未必能破得了李清河亲手布下的阵势。
他试着宽慰,小蝶却知道自己的师父,千刑岛的主人断不是自己二人能应付的了的,她向宁安展颜一笑,在袖里却已握紧了小拳头。
宁安搜寻着脑海,想着两个月前舅舅杨覆带他去的那个小村落,展开地图,对照着下方地形按图索骥,隐约在脑海中有了一些印象,转过一条山道,赫然见到前方那废弃的村落,脑海中的记忆顿时变得清晰起来。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宁安心中大喜,拉着小蝶快速穿过村落,跑到稀疏的林中,按照杨覆所教踏定方位,找到阵法入口处的那棵树,熟料这一次周围景象却没有任何变化,驿舍并未显现出来。
宁安以为是自己心急记错了方位,正思索间忽听一个声音道:“可是本派弟子途径此地?”,
四周隐有灵波荡漾,宁安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自己踏错了星斗方位,而是这驿舍中有人补了缺,在内中看守,既有容身之地,又有同宗同派的帮手,宁安心中大喜,拱手道:“鲸骨峰藏书小楼俞箫门下,青锋派四代弟子宁安,请师兄通融”,
驿舍内中那人道:“亮出名牌”,
宁安举起腰间名牌道:“名牌在此,师兄请看”,
内中那人看了片刻,确认名牌无误,却没有打开阵法,道:“与你同行的是谁?”,
听他问及小蝶,宁安道:“是我的朋友”,
“她不是本派弟子”,
“......”,小蝶没有名牌,这骗不过驿舍内中的师兄,宁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让她速速离去,你一人进来”,内中的人道。
宁安道:“小蝶现在很危险,请师兄网开一面,我二人感激不尽”,
内中的人断然道:“岂有此理,驿舍是用本派耗费心力建造,是给本派弟子避难和歇息用的,倘若本派弟子人人都像你一般把外人带来,有多少驿舍够用的?只要不是我青锋派弟子,就算是你爹妈也进不得本派的驿舍,让这外人速速离开此地,她的生死与我青锋派无关,你若不肯,就和她一起离开此地吧”,
宁安一听,又气又怒,心里却又担心小蝶的安危,当下强忍着气道:“师兄,是我违反门规,日后无论有什么惩罚我都一力担下,绝不敢连累了师兄,只请师兄行个方便”,
“哼,冥顽不灵,不知所谓”,
那人冷哼一声,一股气劲震在宁安和小蝶身上,将他们两人推倒在地,灵波旋即消失,那人隐在阵内,关闭了与外界的所有通道。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希望就在眼前,却被同宗同门的师兄拒在门外,宁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他素来秉性刚毅,当下握紧了拳头起身道:“小蝶,我们走,我便不信上天会绝了我们的路”,
扶起小蝶,刚欲动身离开此地,一阵阴风忽地吹来,他整个人骤然一惊,只感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好像竖了起来,身体紧紧的崩在一起,这反应与野兽遇上天敌如初一辄。
“上天不会绝你们的路,但老夫会”,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十步之外,只一看到这个身影宁安便感身体每一处都变得僵硬起来,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连动弹一下也十分困难。
灵压,无比强大的灵压,背手而来的老人身后仿佛席卷了无边血海,他一掌挥出阵口处的大树应声裂开,旋即炸成碎屑,阵法同时应声而破,驿舍中一声惊呼,内中的人化作一道青光御剑而逃,老人手指一动,一道长长的银刃划破天际,那人当即被拦腰切成两段,于空中鲜血飞溅,两截残尸掉落下来,那人只吐出一口鲜血便闭眼死去。
“你......”,
宁安心中大惊,强行运起灵气抗住强大的灵压,并指掐诀,念起奇门遁甲的法决。
“操天道,化两仪,地藏上身”,
十六片甲片自奇门遁甲经卷中飞出,贴于他前胸后背,契合成甲。
“天罗维网,地阎魔罗,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慧剑出鞘”,
剑指一点,一柄金剑自经卷中飞出,当空化影,分化出十二道金光向那老人疾射而去,金光夺目,一片灿然,然而剑气尚未靠近老人身外三尺便被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劲震碎,钢浇铁铸般的二指一夹,金剑本体便被夹在二指之间动弹不得,手指轻轻错开两分,金剑便即锵然一声被折断。
乾坤剑,断了,万没有料到俞箫借他的攻杀利器竟连这老人的两根手指都敌不过,宁安一时间呆立原地。
老人冷哼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踏前一步,强大的灵压挤压而来,宁安身上一片裂响之声,地藏甲应声粉碎,一旁的小蝶嘴角亦溢出了血丝;宁安偏头看了她一眼,咬着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小蝶抓着他的手却那么紧,过了片刻,却又松开了他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宁安不解地回过头,见小蝶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似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皱了皱眉,警惕地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老人,蹲下身去,小蝶靠近几分,忽然间出手如电,轻轻一记掌刀切在他的后颈,宁安毫无准备,眼前一黑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前,意识若存若离,隐约间还能听见那老人的冷笑声。
“你怕老夫杀他?”,
“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住手,他的命贱如草芥,留下他的命不算什么,老夫随时都能回来取,可若是你日后无法位列黑榜榜首,老夫让你们两都生不如死”,
......
老人冷冷的拂袖转身,小蝶擦了擦嘴角的血,无声地跟在他身后,走出数步,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意识的宁安,两行泪水倏然流下。
前世今生,几番磨难,终是情深缘浅,不得始终。小蝶哽咽一声,擦去泪痕,转身随老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