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依旧是人头涌涌,原本夏季是不适宜花木移植的,锦依命人在各处搭起临时棚架,遮挡阳光,还有人在不时淋水,使得园中比外面要凉上一些。
巧薇正在各处走动忙碌,远远见锦依来了,忙朝这边赶来。
“听雨的伤好了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锦依问道。
巧薇听她问起听雨,脸颊泛红,避而不答道:“王爷说您这两日没时间打理园子,就让我回来了。”
锦依仔细打量她,眼底有些微青,原本就泛黄的肤色更添了几分憔悴,拉着她走到一边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了,轻声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心思就告诉我,别都自个儿揣在心里。”
巧薇垂首不语,眉头蹙着,神色有些哀怨。
锦依便问她:“你心里可是喜欢茗心?”
“我,我……也不知道。”过了半晌巧薇才嗫嚅着开口,“从前在梅居的时候,每回小楼……王爷来了,小姐都很高兴,……虽然外人不知道,可是我看得出来。因此,……我就想着,若是将来小姐和王爷在一起,那,……我也和他的随从……,这样以后就不用跟小姐分开了。”
锦依定定看了她半日,眼中渐渐蕴上暖意,她真是个心思纯直的丫头,当年小小年纪便愿意跟着她的小姐一同去尚秀堂,后来与自己相依为命,更是为了替自己打造暗器潜心钻研巧技,长年被烧蓝、研磨的毒性侵蚀肌理,那损伤虽不致命,却任由自己精通医术,也无法为她治愈。
原来,她就连自个儿的婚姻之事,也是顺自己这一面去考虑。
锦依拉过她的手,柔声说道:“傻丫头,你若不想离开我,将来我替你在这府里挑一个你中意的。茗心他……,你连他的心思都不知,怎能将终身托付给他?”
巧薇用力摇头,“小姐,我再也不去想他了。……我以后不嫁人,这辈子跟着您。”
“那……,你觉得听雨这人怎么样呢?”
“他,……他醒过来后,就一直未跟我说过话。”巧薇吐出口气来,低声道:“兴许他昨日就是神志不清才拽着我衣袖的吧,……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就算一辈子都没人要也不怕,反正我就是不嫁人了。”
锦依无奈苦笑,看来她是被茗心伤了自尊,听雨那时明明白白地喊了她的名字,她也不愿去猜测人家的心思,真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只得安慰她道:“好,好。你现在不愿想这些,我自然不会逼你。待你将来看中适合的,我定为你作主。我们巧薇这么心灵手巧的人,怎么会没人要?是茗心自己没福气罢了。”
巧薇默了半晌,脸上重又恢复了些素日的神采,问道:“小姐,您在郡主娘娘那里怎么样?怎地连芊陌也不叫跟着?”
“挺好的。既然是要去服侍她,带芊陌做什么?”锦依微笑着,指了指腰间的香囊,“我带了这个。”
巧薇耸了耸鼻子,笑了起来,“是喜迎香啊,这个法子好。”
锦依又嘱咐了她几句园子的事,“……我回挹芳馆了,晚膳你晚一点预备吧,到时我和王爷回来用。”
巧薇点头应了,锦依便出了园子,回去的路上采了些凤仙花。到了挹芳馆时,筠慧已经起身,锦依笑着对她道:“我来给郡主染指甲吧。”
将凤仙花搁进一只白玉臼捣烂,加入明矾,将碎花和汁子涂在筠慧纤长的指甲上,再以苘麻叶子包了。
筠慧伸手瞧着自己十个指头包得厚厚的,笑着道:“小的时候母亲也替我染过,后来到了北塞这些年再没玩过这个。”对锦依道:“你也来染上。”
锦依笑着摇头,“得包上一个来时辰才能好,我就不染了。”她看了看白玉臼里的花汁,“这花长得挺好,颜色也正,用来染脚趾甲也不错的。”
筠慧果然朝炕里坐了坐,将脚上的绣鞋蹬掉,让胭脂替她将脚趾甲也染上。
筠慧坐在床上,一个劲怂恿锦依也来染,锦依笑着道:“我想着待会儿替你调些胭脂,手上染着就做不了事了。”
正忙着收拾东西的胭脂听了先是一愣,以为是叫自己,然后才回过神来,筠慧便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给她们两个起这样的名字?”
“为何?”
筠慧也不答,叫胭脂过来替锦依脱鞋,“你待会只是手上没空,脚上染了不碍事。”
锦依哭笑不得,只得自己将绣鞋除了,露出白玉玲珑的双足,筠慧也凑过来帮忙,叹道:“啧啧,你的肌肤真是生得白净。”
锦依实在有些无语,想起锦如说过,筠慧若与旁人要好起来,便是让人连回拒的余地都没有,难怪从前锦如每回都被她塞了一肚子糕点,胃都吃坏了呢。
却又觉得这样子与她互相染脚趾甲,实是闺中蜜友间才会做的事,不由得唇角微翘。
锦依让胭脂和粉黛取了大红色的玫瑰花儿来,另取了只玉臼慢慢研磨。筠慧在旁一边看着,这才慢慢说道:
“北塞那边的脂粉铺子极少,天儿太冷又干燥,买回来的胭脂常常都是干裂了的,做工粗糙,气味闻着也不大好。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得让人专门到建邺来买这些东西。我好歹也是个郡主,就连这些也得不着好的,你说可怜不可怜?因此我才给她们改名一个叫胭脂,一个叫粉黛。”
锦依点头,像她这样脾气的人,竟也能在北塞熬得住五六年,想来她和谢巍然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否则他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家,筠慧恐怕早就跑回来了。
便安慰她,“其实这些东西自己做的比外头买的还要好,自己添些香露在里头,又干净又香甜。待这些用完了,你再去找我要。”
这一个下午,两人就待在屋子里,锦依调制胭脂,筠慧便俯在边上看,虽然话不甚多,却再不像从前那般冷言相向,满心厌恶了。
直至掌灯时分,锦依亲自下厨为她做了晚膳,自己坐在对面却不吃,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筠慧撇撇嘴,“是等着和玉楼回去一道吃吧?”
锦依笑而不答,筠慧忽然道:“小如儿成亲才一个月就有了喜,听说她之前总是跟着你一道吃饭的。”盯着她看了两眼,揶揄道:“你这么会调理人身子,又整日和玉楼如漆似胶的,恐怕过上一个月,你也就有孕了。”
锦依神色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外面有丫头来禀报,王爷来了。
司马玉楼大步进来,见筠慧独自用饭,笑着问她:“你今日过得可舒坦?连母亲都没拘着她在身边服侍,你这可是拔了头筹了。”
筠慧笑得甚是得意。
司马玉楼又对锦依说:“你明日就不用来了。”
筠慧立时挑高了眉瞪向司马玉楼,他却毫不在意,施施然说道:“姐夫进京了,明日一早就到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