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了程月留在归园,钱家三房的主子们都去了村里的大房。猴妹撵路撵得眼泪直流,钱亦绣也没带它去,而是让它在家陪着小娘亲。
小娘亲如今把猴妹看成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非常喜欢它,无事还会给它做做衣裳绣绣花。有了它的陪伴,倒也没有那么孤寂。
这次三房孝敬老两口的东西把其他几房都震住了。老两口每人二十两银子,两套绸子衣裳、两双鞋,另外就是半扇猪,一只野羊,五十斤香肠,五只烟熏鸭、五只缠丝兔,十斤苹果,二十斤柑桔,二十斤红糖,二十斤白糖,一百斤精米,一百斤精面,一匹细布,一匹绸子,足足拉了两大车。
钱三贵道,“爹娘养我不容易,我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也得让爹娘吃好才行。”
唐氏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嚷嚷道,“三叔何止是孝敬了公爹、婆婆,你是连着多多、得娃都一起孝敬了。这么多吃食,就是大房一家胀破了肚皮,也要吃上三个月。那两匹布,把他们全家人的衣裳都孝敬了。”
老爷子骂了一句,“粗鄙。”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还是三儿孝顺,自己好过了也想得到爹娘。
汪氏这回罕见地没有生唐氏的气,爽朗地笑着叫陆嫂子及儿子媳妇帮着把吃食扛进了厨房和仓库。
钱三贵看到孙女跟他扬扬眉,摇着头笑起来。
之后,钱老爷子又带着一家人去大坟包给众先人上坟,主要汇报了钱家“点心斋”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总算没有让外姓人挤进来。
钱亦锦和钱亦绣在小爹爹坟前磕头烧纸,钱亦锦又汇报了一番今年家里的大事及自己学业的进益。
在大房吃过晌饭,二房、三房便各自回了家。
动物之家越来越精明,也知道今天过年了,所以天黑之前就赶回了家。一家人在正院吃着团年饭,虽然少了满霞姑姑,但多了一个会讨喜撒娇的猴妹,倒也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猴哥看到主人们宠猴妹宠上了天,连护犊的大山妈妈都没有吃猴妹的醋,不时捂着嘴偷乐,得意地不行。
大年初一,钱亦锦代表钱家去给村里人家拜年,钱三贵便让他在去万家的时候请万二牛初二跟着儿子媳妇一起来钱家玩。
万二牛欣然接受了邀请。他看到小主子长高长壮已经成了半大小子,也越来越有宁王的丰神气度,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他让钱满霞把钱亦锦领去小两口住的东厢房多玩玩,悄声问万大中道,“让你买的药买到了吗?”
万大中点头道,“买了。”又为难地说,“爹,咱们这么做,岂不是以下犯上?”
万二牛无奈道,“主子如今虽然处境比原来好多了,也从塞北回了京城,但是还没有完全脱困。倘若那两家知道主子有这么根独苗苗,定会对小主子不利。所以,万不可让他回京冒险。这笔帐先记着,回京后咱们自当向主子请罪。”
万大中点点头,犹豫着又悄声问道,“爹,你说,多年前的那句传言会是真的吗?”
万二牛跨下脸说道,“怎么可能是真的!那定是主子的政敌忌惮主子,编出来破害主子的。唉,就因为这句传言,皇上到现在都不待见主子。”
转眼过了大年十五,钱亦绣小兄妹就要去趟大慈寺。一个是看看小和尚,二个是想问问钱锦昭京城的具体日子,他们要跟着同行。上次玲珑斋的人强买绣品还是把钱家人吓着了,觉得小兄妹跟着梁家人才放心。
程月无事又给小和尚做了套夹袄,还做了顶僧帽,让他们带去。他们又带了霞霞香饼屋做的一些素点,以及一小坛子蜜汁金花藕。
这次猴妹撵路,钱亦绣也就带着去了。
闲不住的动物之家过了初八就又上了山,到现在都没回来。
钱亦绣怕溪顶山的弥猴害怕赤烈猴,给猴妹穿了套捂得严实的小衣小裤,还戴了条围巾。
来到大慈寺,径直去了小和尚的住处。
小和尚似乎知道他们会来,已经在小院门口等着了。
看到小兄妹给他带的东西,抿着嘴直乐,说,“回去替贫僧谢谢婶子。”
回了小和尚的禅房,他拿出一尊大概十公分高的紫色弥勒佛像说,“我前年从大师兄那里要了一块紫檀木,雕了一年多才将这尊弥勒佛祖像雕好。你们帮婶子请回去,希望佛祖能保佑婶子快快乐乐,不要太愁苦。”
小兄妹十分感动,谢谢了小和尚,又拜了拜佛祖,才将佛祖雕像请入包内。
钱亦锦和小和尚又开始讨论起了学问。钱亦锦自从跟了好先生,进步神速,两个小正太的水平如今是旗鼓相当。
钱亦绣环视了小和尚的书架一圈,有了个新发现。就是书架上原来的那些四书五经只剩下了‘易经’,又多了许多经书。
钱亦绣问道,“怎么小师傅不学那些四书五经了吗?”
小和尚点头道,“师傅说那些学识我学了五年已经足够用了,以后还是要多多参悟佛学才是正理。”
钱亦绣暗道,那老和尚还真是会忽悠人,四书五经有些人穷尽一辈子还不见得能领略其精髓,他一个五到九岁的小屁孩就是再聪明,又能学多少,还“足够用了”。再一想,他一个和尚本就不应该学那些世俗的东西,的确多参悟佛学才是正理。
等到时近晌午的时候,老和尚才给梁大叔“讲完课”。无名和尚把小兄妹请入老和尚的禅房,猴妹还认识老和尚,一去就爬上了老和尚的身上,逗得老和尚哈哈大笑。
说道,“你这小猴儿,倒是比那泼猴乖巧伶俐。”
或许梁大叔要趁着出师前多跟大师学些本事,非常辛苦,人清瘦了不多,连脸色都有些泛青。
他穿着月白色圆领箭袖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杏黄色腰带,头上只用一根木簪子把头发束在头顶。显得人更加长身玉立,五官也更加立体深邃。
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的那一分青涩。许是好没见到除了师傅和师弟以外的人了,见到钱亦锦和钱亦绣兄妹极其高兴。虽然高兴,也只是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嘴角微微上翘,而不像原来咧着大嘴嘎嘎直笑。
也是,今年他该是满十七岁的青年后生了。
再想想当了爹的张央,也是成熟内敛了不少。还有那个比梁大叔还大几个月的宋公子,也应该更加稳重了吧?据说他早就定亲了,若不是因为要给宋老爷子守孝,已经成亲当爹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当初那几个公鸭嗓子少年郎,已经长大了。这位梁大叔回京后,家里也会赶着给他定亲吧?在古代,这个岁数已经不小了。
成人芯子的钱亦绣正在感叹时光易逝,梁大叔比划了她的个子一下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那个又矮又瘦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几人说笑一阵,钱亦锦问了他什么时候回京,到时他们兄妹会跟着一起去京城。
梁锦昭笑道,“师傅说我二月底出师,最迟三月初就走。走之前,我让人通知你们。”
小兄妹吃了斋后就要下山,猴妹在这里玩出了兴趣,还想多玩玩。老和尚道,“这小猴儿与佛门颇有些渊缘,就让它多呆些时日吧,过几天我会让人送它回去。”
两兄妹回家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进京的事宜。
首先是要把绣屏包装好,途中不能有丝毫损坏。
再次是让锦绣行的二掌柜蔡和领着人把莲蔻化妆品包装好,这次去京城主要就是要把莲蔻化妆品的牌子打响。
三是给京城梁府准备礼物,这次钱华在京城开分行梁府帮了不少忙。再说要拜见集团公司的总裁国公夫人,肯定要准备一样像样的礼物。
四是再带些银子去。钱华过年都没回来,他通过梁府给钱亦绣来过几次信。虽然他走的时候带了五千多两银子,以及许多冀安出的特产去卖,但银子依然捉襟见肘。
京城东西太贵,又寸土寸金。尽管他们没有买铺面,但按照钱亦绣的要求租了栋三层小楼,又按照她的要求进行了装修。再加上日常开消,以及贿赂那些衙役,这银子就没剩下多少了。
钱三贵给了钱亦绣二千两银票,钱亦绣又带了二十五颗小珍珠以防万一。这些小珍珠单卖只能卖一百两银子一颗,但串成了一串珍珠项链就值钱了。颗颗珠子都白润饱满,一样大小,还是很难得。钱亦绣估摸,最少也能卖个四千两银子以上。
剩下的珠子她就不想动了,毕竟洞天池难得去一趟,况且那么小个碧池也不会产太多珠子,那里的珠子比南海的珍珠还难得。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二月二十六日时,无名和尚送了信来。梁锦昭已于昨日正式出师,今天一大早就赶往省城了。他让他们兄妹做好准备,大概三月六日左右就要成行。到时,他会提前让人来通知他们。
无名和尚还说,悲空大师和弘济小和尚也会一起去北方云游。
小兄妹一听可乐坏了,有了可爱的小和尚,旅途会更加快乐。
三月二日,梁锦昭的小厮梁高就来了。梁家已包下一条大船,三月六日正式从温县码头启航,梁高会陪着钱家小兄妹一起去。
多多听说绣儿姐姐要坐船去京城,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最后,要去省城办事的钱满川只得答应带她去省城玩才把她哄好了。
可惜的是,在要出发的前两天,钱亦锦突然发热出疹子。吓得吴氏和程月直哭,赶紧让人把他送去县城保和堂。张老爷看过后表示,万幸不是天花,只是一般的荨麻疹,吃几天药就好了,但不能敞风。
看来,京城之行他是去不成了。小正太哭得不行,但也毫无办法。只得隔着窗户嘱咐妹妹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跟陌生人讲话,她那么好看的姑娘,可别让坏人拐带走了。
钱亦绣让他放心,这次不仅有梁公子一家,还有悲空大师和小和尚,又会把猴哥和奔奔带去,路上定会无事。
三月五日的时候,就有几十箱莲蔻化妆品拉到了归园。去年制的最顶尖金莲系列化妆品没卖过一盒,这次都拉到了这里。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木箱子,就装了二十几箱。而稍次一等的金莲系列化妆品,从去年底开始就陆续拉去了京城。但也没卖,等到锦绣分行开业的时候一起卖。
下晌,钱老头和钱老太来给钱亦绣送行。
老两口实在想不通,既然卖的绣品和香脂那么重要,为什么不让钱满川和钱满河帮忙去看着卖,却让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去京城。
钱老头早就说过钱三贵,可钱三贵只是笑,一点都不松口。
他虽然极舍不得孙女,却不得不放行。一个是自家这些东西太重要,不能让外人插手,自己这把身子骨根本不能长途跋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孙女自己一定要去,不去就不行。
这次不仅让黄华、苏三武陪着一起去,还让猴哥和奔奔跟着。后来听说坐的是梁家的大船,又有悲空大师和弘济小师傅同行,才算是彻底放心。
晚上,知道女儿要远行的程月又抱着女儿哭,无论钱亦绣怎么宽解都不成。
小娘亲还是怕女儿像江哥哥一样一去不返,但又希望绣品能拿到北方去卖,所以纠结得不行。
小娘亲是水做的,眼泪把半边枕头都打湿了,一整晚抱着女儿的手就没松过,一直哭到天快亮了才渐渐睡着。
当天边出现了鱼肚白,钱晓雨便轻手轻脚走进来,把刚进入梦乡不久的钱亦绣拉醒。
钱亦绣吃完早饭来到外面,许多租来的牛车和驴车已经拉着东西向东出发。钱变绣带着紫珠、白珠、魏氏,以及猴哥和奔奔上了由梁高赶的一辆马车,陆师傅和金师傅以及黄华、苏三武坐上一辆牛车紧随其后。
穿着中衣的程月站在窗前,看着女儿坐的马车过了荒原消失在村口的那一片朝霞之中,哭得泣不成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