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眼前的小猫抽着红红的鼻子,可怜兮兮地抖着小胡子,原本软糯的小奶音变得粗粗哑哑,喵呜喵呜发出无助哭腔的声音,害怕地蹭进了自己的怀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卫景珩一时不察,就这样被一只小猫袭了胸。
怀里的喵喵柔软无骨,温热的液体渐渐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让卫景珩一阵不知所措。
他从未见猫哭过,此刻见阿然一身黄色斑纹的皮毛湿哒哒地粘稠在一起,皱巴巴的已不见白日的光泽和漂亮,稀稀拉拉地露出满身乌青的伤痕。
它原本就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地缩成了一团。一双湿漉漉的眼眶通红,泪水潺潺,无声滑落,似是道尽这两日的辛酸和委屈,闷闷地蔫着脑袋。
他心里顿时怒意腾烧,像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眼底,梗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呼不畅也吐不出,眼里黯黯沉沉的尽是杀意。
若不是一名暗卫正巧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偷猫贼,追踪到了这间鬼鬼祟祟的黑店,若不是他怀疑阿然被拐走的可能性,若不是他焦急地策马赶来……
他的阿然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腹中物了!
将小黄猫脸上泪痕一片的污迹一点一点地擦去,卫景珩在对上这双湿漉漉尽显害怕的双眸时,刚还杀气十足的面容,努力地摆出温和的笑容。
他僵硬地翘着唇角,轻抚它的脑袋哄道:“阿然。”
要知道这位秦王殿下是个冷酷无情的主!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哄过人,更别提哄一只猫了,只好笨笨拙拙地抱起扑入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奶猫,用袖子轻轻地擦拭着,手足无措地安抚着。
“不哭……”
一旁,秦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王爷熬夜动用暗卫将陆景寺附近的贩窝点翻个底朝天寻找阿然的行为已经是不可思议,而现在,有着严重洁癖的主子竟没有把这只大胆扑进怀里的小脏猫丢出去,还那么肯定地确定它就是阿然……?!那么丑哪里像阿然了?
秦离看了一眼王爷此刻阴霾冷峻却努力微笑安抚的神情,再看了一眼王爷怀里脏兮兮湿漉漉完全看不出阿然模样的小黄猫,有些石化地僵硬在原地。
虽然卫景珩现在的动作别提有多别扭,笑容别提有多僵硬,但这样温柔的动作让陆锦鸢的哭声渐渐停止。她的理智渐渐回笼,瞅了卫景珩一眼见他没有不快,顿时用爪子指了指那个想要淹死她的猫贩子,恶狠狠地嗷呜了两声。
但她刚伸出爪子,只见院子里突然冲进了一群手拿棍棒、柴刀的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把卫景珩和秦离团团围住。
见来者气势汹汹,正嗷嗷诉苦的陆锦鸢,顿时吓得爪子一缩,下意识地往卫景珩的怀里躲了一躲。
卫景珩虽听不懂,却也理解了喵喵刚才咬牙切齿的愤怒。他甚至以为阿然身上的伤都是拜这个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所赐,一脚毫不犹豫地踩在男子的另一只手上,直接听到骨裂的声音,血肉模糊得看不出原形。
随后,抬眸瞪向了听到动静越聚越多、手拿棍棒的彪形大汉,眸底闪过抹冷然。
他养得白白胖胖、圆润可爱的阿然竟是在两日间瘦骨如柴、浑身是伤!
卫景珩心中残忍嗜血的兽性被激醒,一双深邃的黑眸不再沉静如海,犹如来自地狱的鬼刹,杀气如虹。
只可惜带头的男子一冲进后院,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卫景珩阴冷的目光,而是被自家小弟断臂流血、惨叫哀号的身影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老大,救我!――”
名为老大的男子怒发冲冠,直指卫景珩的鼻梁,大吼道:“哪来的毛头小子,竟然在本大爷的地盘上撒野!来人,杀了他们!”
他们这些开黑店的,别说宰几只小猫小狗,害人掳掠的龌龊事在暗地里做过不少!甚至上头还有官兵罩着!
如今瞧见卫景珩衣着富贵,顿时起了劫财杀人的心念!
陆锦鸢闻言,见卫景珩身边只有秦离一人,而对面少说有二十余人,顿时脸色苍白,紧张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她完全忘了抱着她的男人是举国闻名的铁血战神,脑袋一片昏昏噩噩,之前的欣喜早就冲散得一干而尽,尽是手足无措的彷徨。
“吵,杀了。”卫景珩冰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秦离手起刀落,光影翻飞间,哀号求救的男子已被一剑封喉,当场毙命。而幻化出无数的剑影更是气势如虹,铺天盖地地扫向门口正叫嚣着发号施令的老大。
“杀了他们!!!啊啊啊!”
见对方人多势众,陆锦鸢原本还惊慌地提着一颗心,生怕卫景珩和秦离会被杀人灭口,谁知秦离如此轻松地就将对方的老大给灭了口。
虽说这般血腥的场面和凄厉的惨叫声让目瞪口呆的陆锦鸢又惊又惧,但更多的是解气及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了小猫的不安,卫景珩轻轻地伸手遮住了阿然睁得圆圆的大眼睛,对着秦离做了一个留活口的指令。
陆锦鸢埋首在他修长骨干的手指间,薄薄的茧轻轻地碰触着她的眼睛。明明遮挡住了眼前的一切,黑暗的让人感到害怕,却偏偏让她闻到了一股温暖,令人心安的味道。
暗卫们齐齐出动,雷霆之速地处理惊慌逃窜的猫狗贩子时,卫景珩轻轻地将发懵的小黄猫放进了一块干净的毛巾上。
一旁的青娥连忙将温水端了过来,拧净了毛巾,想上前给阿然擦拭上药。却不料她刚刚递上毛巾,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就顺势接了过去,伸手轻柔地擦了擦小黄猫唇角的血迹。
她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望去,再看到那张罕见紧张的容颜,有一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王爷竟亲自给阿然上药……???
宽阔的手紧紧贴着阿然的背部,卫景珩一点一点地用毛巾擦拭着它的身体,替它清理着斑驳的伤口和鲜血的痕迹。
眉头紧蹙,抿唇不语,神情认真而仔细。
被各种摸来摸去的陆锦鸢恍然回神,有些羞羞地红起了脸。
“别动。”一道低沉担忧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传入耳内,紧接着,暖暖的指尖落在了陆锦鸢的脑袋上。
她本想阻止,轻轻挣扎了几下,略略别过脑袋,但卫景珩的动作很是轻柔,上药做的十分细致。淡淡的温度从他的掌心漫延开来,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最重要的是,他的怀抱格外的温暖,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她忐忑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这样依赖地蜷缩在他的怀里,静静靠着他精实温暖的胸膛,出奇地,冰冷的全身渐渐暖了过来,舒服且安心。
于是,在卫景珩上药的时候,温暖而带着药香的怀抱让惊恐害怕中的陆锦鸢渐渐安定了心神,各种安静的配合,完全忘了前几日卫景珩给她洗个澡她就恨不得挠他一脸的愤怒。
她甚至偷偷瞧着卫景珩冷峻的侧脸,竟不再觉得秦王殿下凶残暴虐,反而觉得他像山一样高而挺拔,让她有一种心定的感觉。
见阿然难得的安静乖巧,睁着湿漉漉的浅蓝水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一脸懵呆呆的样子,卫景珩以为它是受惊过度,不由抬手摸了摸它渐渐变软的小短毛,低叹道:“好在伤的不重,养几日就能痊愈,切不可再乱跑了。”
陆锦鸢乖乖点头,一路上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卫景珩的手心里。
徐徐冷风吹过,她单薄的小身板吹得簌簌发抖。卫景珩瞧见,抖了抖身上的外袍,将它包成了一个小汤圆,紧紧地裹进了怀里,抵御住了阵阵扑面的寒风,直到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疲惫和困倦如潮水般阵阵袭来,绷紧了两日神经的陆锦鸢,终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大批清剿中,暗卫发现,这间黑店不仅贩猫杀猫,偷狗卖狗,更是猖獗地用猫狗等肉伪装成猪羊牛高价贩卖,凭借这个“无本买卖”一年获利将近十万白银,在几年间迅速发展成为一条稳定的黑色利益链,甚至勾结官差庇护,在背地里做了不少害人的勾当!
卫景珩闻言,勾起一抹骇人的冷笑,寒星的容颜带着嗜血的狠戾,将命令冷冷地吩咐了下去,命秦离将这批团伙处理得干净点,将这里全部毁掉。
所谓的处理干净并不是指杀人灭口,而是将让他们尝尝囚笼的滋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地将他们全部关押进那些生锈的铁笼里。
所有被关押的猫狗们集体被释放而出,冲着这些坏人嗷呜嗷呜地招呼了过去,直将他们挠得满脸是血,咬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这些都是陆锦鸢熟睡时发生的事。
她这一熟睡,又开始做起了梦。梦见自己去世,梦见父亲痛不欲生,梦见方玲玉阴谋得逞……
她愤愤,她不甘,甚至感觉到疲惫,自己如今远在青州,是否能平安地回到父亲身边,是否能成功地向父亲揭露方玲玉和陆书萱的恶行……
想到自己现在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猫,眼中的泪水就无法停歇,强烈的恐惧更让她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手心在梦中紧紧地攥着,余留对未来的惊慌和不安。
见王爷怀里抱着阿然,青娥立刻上前接了过去。卫景珩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把阿然递给了青娥照顾。
他苦笑,似乎也有些不解,明明只养了阿然一个多月,可偏偏最近,阿然在心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若是以往,阿然被抓被拐或者失踪逃走,他真的不会去追究,例如六日前阿然曾经消失过两日。但这次心中格外的不安和慌张,总觉得自己若是不把阿然找回,未来一定会后悔。
只是后悔什么,他想不明白。
一阵深深的沉默后,卫景珩耳边突然响起小黄猫“嗷呜――嗷呜――”的悲鸣声。只见软榻上,裹在毛巾里的阿然突然挣扎翻滚了起来。
它的叫声不似往日娇软可爱,粗粗的,发出阵阵愤怒的哀鸣,四只爪子更是不安地乱抓着,惊得青娥手足无措,被狠狠地抓伤了两道,暗暗叫苦不迭。
“阿然,阿然。”卫景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手在挣扎了一下终是伸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阿然的背部。
阿然呜呜了两声,乱挥的爪子下意识地朝他袭来。虽是没有利爪,但杀伤力仍是不小。
卫景珩的嘴唇动了动,就在以为要遭到强烈的反抗和攻击时,那只毛茸茸的爪子却放缓了速度,摸索地搭在了他的手上,软软地勾住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