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叨叨过前阵子在写一个小篇幅的悬疑,昨天终于定稿发了出来,虽然很短,但蛮有意思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眼,题目是《替身之死》,ps,本来应该叫《替死者Y》但是这个名字审核没有通过。ps2,明天有些事情要忙,后天起应该能保持稳定更新,一直到这本书完结为止。前段更新不畅,实在不好意思,向各位说声抱歉。)
4月22日上午,银雀花联邦北部,雀尾城以西六百多公里的荒原上,一支三万多人的矮人军队和正往雀尾城赶路的三叉戟佣兵团五万多骑士狭路相逢。
骑士军队的先锋斥候提前半个多小时,将矮人军队来袭的行踪汇报到佣兵团团长斯坦迪福・凯尔手里。斯坦迪福虽然没有银星骑士克罗恩和狂战士巴塞尔那么名声显赫,但是率领正处于上升期的三叉戟佣兵团,经历过大小无数次战役,战场经验算得上丰富。
可即使这样,斯坦迪福还是没办法在半小时时间里,将拉成一条长龙的军队,组织成适合迎敌的战阵。
当矮人军队从地平线上纷飞的扬尘中冲出来时,斯坦迪福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阵过骑士大陆西部几乎所有的佣兵团,哪怕和如日中天的银星佣兵团都发生过几次摩擦。但他从没有见过有那支军团,能够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气势,能够发出这样非人般的嚎叫,仿佛不是来参与一场战役,而是来撕咬吞噬一群猎物。
如果唐纳在场的话,一定会发现,这支如雷般突进的矮人军队,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个场面。没错,就是兽潮来临时的景象。
矮人不是野兽。一个隐忍生存了数千年的族群,开始倾泻他们的怒火时,就应该是这样的场面。
巨人城邦覆灭的那天,矮人铁器大师马库斯在城邦末日的街道上,在纷乱逃窜的人群里激昂高歌时,早已把自己的生死放诸一旁。眼前这支矮人军队里,每一个矮人都像马库斯一样。
积攒了数千年的委屈和怨愤化作滔天的怒火,以世人从未见识过的狂野姿态,扑了上来,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一场赫尔斯大陆史所未有的军团会战,就这样拉开帷幕。
斯坦迪福明确知道,自己手下的军队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这些疯狂矮人的第一波冲击,他能够依仗的只有人数优势。而因为连日赶路,没能得到充分休息,这种优势是否还存在,他心里也没有底。
两军甫一接触,情势如同突然崩裂的巨大水缸,鲜血到处喷洒,矮人踏着敌人或者同伴的尸体冲锋,刀剑断了就换用拳头,拳头打烂了就用嘴去咬下敌人的肉来,即使被一劈两半,也绝不松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震慑心魄的喊杀声和纯粹的杀意。
血和尸体组成的洪涛中,斯坦迪福和他的亲兵们像一座礁石般岿然不动。他不敢动,不敢后退哪怕一步,因为只要他一退,三叉戟佣兵团的脊梁就断了,跟随而来的将是无可挽回的溃败。
斯坦迪福赌中了,在他的示范作用下,佣兵团损失了排在最前的数千精锐,终于用更宽的战线抗住了矮人军队。
战役转入第二阶段,变得更加沉闷也更加残忍。这不是斯坦迪福习惯的战争模式,相比之下,他更擅长正面突击时有骑兵在两翼奇袭,或者故意示敌以弱,把对方引到实现张开的大网中去,又或者索性退兵,隔日再战。
但是他正身处这个战场,几乎没有任何计谋存在的可能,他怀念身披重甲的铁骑,怀念进退如疾风的轻骑,怀念一切可以给战争带来变数的东西。深陷矮人军队的泥沼,他就像一头困在隆重的猛兽,纵有一身能耐,都被死死地束缚住。
斯坦迪福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他的眼睛早已被鲜血蒙住,起初是湿滑,之后是凝固后的干硬,再被雨水一冲,眼睛看出去整个世界都成了红色。
天空黑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乌云遮天,还是黑夜即将降临。斯坦迪福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亲兵倒下,倒在慢慢堆积起来的尸体上。那是跟随了他不知道多久的亲信。斯坦迪福一度觉得,能够跟随自己是他们的幸运。可是现在,他们正无声无息地倒在这片从未踏足过的土地上。
斯坦迪福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他们的死变得有价值,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消逝,他必须要赢下这场战役,然后才能把随时可能出现的矮人援军挡在雀尾城下。
他怒吼着,每一次出手都吝啬地计算着斗气的消耗,能用刺击就绝不劈斩,但是周遭的景象让他的心渐渐凉了下来。疲劳开始展现它的威力,已经五天没有睡过一天完整觉的骑士们,正以远超敌人的速度倒下。
斯坦迪福露在头盔外的黑发已经染成红色,向来沉稳的中年脸庞上,悲哀和不甘两种情绪夹杂着。他不愿输,不能输,也输不起。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输就等同于死,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就能看清这点。可理智同样告诉他,他已经不可能赢下这场战役。
战线开始朝着三叉戟佣兵团这一侧侵蚀,斯坦迪福脚下尸体堆积如山,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踩上过坚实的土地了。两个矮人冲上来,斯坦迪福让过其中一人的双手剑,长剑刺中另一人的胸口,透过不堪一击的轻甲,刺破心脏。
斯坦迪福冷蔑地笑着,这样的铠甲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这一刻,他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秘银铠甲出自巨人城邦矮人工匠马库斯之手。
再刺死一人,转身应付侧面冲上来的矮人时,斯坦迪福一脚踩空摔到在尸体堆里,右手长剑条件反射般地支地,然后一下捅穿几具交叠在一起的尸体,情急之下,斯坦迪福左手抓住手边的什么东西,朝着逼来的矮人用力投掷过去。
矮人胸口被狠狠击中,弹飞出去,斯坦迪福这时才看清,被他扔出去的是一位亲兵的头颅。他癫狂般怒吼着站起来,却发现附近已经没有一个骑士。
就在他刚刚意外摔倒的刹那,佣兵团残兵轰然溃逃,如丧家之犬。
斯坦迪福仰天狂笑,他曾以为自己带出了一支铁军,可现实却如此讽刺,突然放晴的一抹天空,就像一张挂在天上的冷笑的脸。
斯坦迪福挥剑冲下尸山,姿态决绝而潇洒,长剑所及,矮人战士应声飞起。连杀数十人后,矮人已经被他杀得胆寒,远远围着他不敢靠近。
斯坦迪福持剑站在那里,像一座锈迹斑斑的雕塑,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快意之极。
足足僵持了几十秒,矮人们试探着靠上来,这才发现这位三叉戟佣兵团团长,已经气绝而亡。
出于对他的尊重,没有人堆倒这具战神一般的雕塑。
残余的一万两千多名矮人迈过尸山血海,朝溃散的骑士军队追击,夜色降临之前,三叉戟佣兵团余部几乎全都死在了从背后刺来的刀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