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乔再次回到楼上时,装修工人们正围在一起休息聊天,吃她刚才拿过来的点心。工头老刘见她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立刻招呼了一声:“梁小姐,落东西了吗?”
“刘师傅,你这儿还有油漆吗,颜色鲜艳一点的。”
“有啊。”张师傅跑进堆杂物的地方,拎了一个已经拆封的小油漆桶过来,“红色的还剩了很多,你看看行不行?”
“行!太行了!”梁乔接过来,“太感谢你了!你们接着吃,我一会儿用完了再给你拿回来。”
下到大厅时又碰到了上次挂画的那老头,梁乔挥舞着刘师傅给的细油漆刷冲他打了个招呼:“嗨,帅哥!”
老头一见到她就乐,看她这架势好奇地问:“干嘛去呢这是?”
梁乔往外面扫了一眼,笑嘻嘻道:“没啥大事,就报个仇。”
老头乐呵呵地:“行,报吧,别往我楼上泼就行。”
cbd区绿化一向做得很好,尤其是这栋新建成的大楼,四周绿荫环绕。跑车就停在一片树荫下面,梁乔立在车前,握着刷子在油漆桶里蘸了蘸。
这车估计一碰警报就要响,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不过写什么好呢?
老头背着手立在门口看着,见她直奔那辆限量版跑车过去,诧异地挑了挑眉。心里啧啧感叹,这女娃果然有胆量。
他抬头望门口右上角瞅了一眼,那里一颗摄像头直楞楞对着前方。顿了顿,他转身回了保安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梁乔已经开始下笔,他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上去瞧了一瞧。
“你这字写得不错啊!”还没看清内容,先被她这一手用刷子刷出来的笔走龙蛇的字惊了一把,心里愈发赞赏。倒是很少见有女生能把字写得如此银钩铁画、潇洒有致的。
如果忽略她手中执着的是一把油漆刷而不是毛笔的话,这手腕游走的架势,颇有几分笔翰如流、横扫千军的气场。
只不过这内容写得实在是……
老头兀自摇了摇头,不体面,太不体面了。
最后一个横折钩,梁乔画得格外潇洒遒劲。结束后提刷收势,她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杰作,满意极了。一边在桶沿上刮掉刷子上剩余的油漆,她得意地冲老头挑挑眉:“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才华折服了?”
老头一脸严肃地评价:“服!不过你还是赶紧跑吧,一会儿车主就回来了。”
“走走走!”梁乔一手拎着刷子和桶,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你也快跑吧,别被人看见误会是你写的,那就喜大普奔了哈哈~”
这栋写字楼的地段非常好,而且开发商不知道出于什么诡异的心理,价格定得比同等条件的写字楼低了将近一成。关衡来看过两次,有意把光曜的办公地点迁过来。
关意集团旗下业务以地产为主,涉及金融、电器、机械等多个领域,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光曜传媒则是关意第一次涉足娱乐行业。
跟与关意地产息息相关的其他子公司相比,关衡一手做起来的光曜传媒,不太像是关意的亲生儿子,更像是捡来的,连办公室都是在关意大楼好不容易给腾出来的小小一层。
关衡打算把光曜从关意大楼迁出来,倒不是想单干――事实上光曜的所有资金都来源于集团,目前翅膀还没硬起来――只是随着光曜传媒越做越大,旗下签约的艺人越来越多,那么几间办公室根本不够用。而关意地产最近刚好没有可以拨给他使用的空闲写字楼,只好自己出来租。
只不过,他来看个楼而已,十几分钟的时间,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爱车就被人给糟!蹋!了!到底是哪个傻x敢对他的宝贝动手脚!是不是活腻了!
还什么:本人早泄,急求秘方,重金酬谢,非诚勿扰……
真特么的哔了狗了,老子这么持久什么时候早泄过!!!
“哎呀妈妈呀~”张伟看到那几排触目惊心的红色大字,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然后心惊胆战地看向脸已经绿起来的关衡,“老大,冷静!冷静!”
“冷静你大爷!”关衡气得伸脚就想往车上踹,半道又刹住,强行收了回来。
他暴躁地原地踱了几步,一身火气没处撒,瞅见张伟捏着的手机,一把抢过来,像掷铅球一样,摆出一个标准的发球姿势,狠狠丢了出去。
“喂!”张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机跟发射出去一样飞了大老远,最后砸在坚硬的水泥墙上,噼里啪啦碎成四五瓣。
张伟:“……”
关衡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冲向保安室,一脚把门踹开,手指一伸正要发号施令,里面正在煮茶的老人回过了头来。
他愣了一愣,赶紧把手缩回来,收敛起一身的气焰,乖乖叫了声:“詹伯伯。”
“关衡啊。”保安室空间不大,摆满了各种机器电线,角落处还置着一张红木矮桌,上面摆着一套茶艺用具。老头正坐在桌前煮茶,随手拉了一把小凳子给他,“过来坐吧。”
关衡没坐,见他要去提茶壶,连忙上前帮忙:“我来吧。”
他提起茶壶,把泡好的茶汤倒入茶盅。老头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笑着说:“来尝尝。这是你伯母专门从美国寄回来的,说比我的茶好喝多了,我倒是没喝出来。”
关衡对品茶没兴趣,跟喝酒一样一杯干了,然后瞅了瞅另一边的监视器,“詹伯伯,我能看一下这儿的监控吗,我的车在门口被人给……画花了。”他咬着牙道,“我非把那龟孙子找出来不行!”
“外面那车是你的啊……”老头一脸遗憾的样子,“不过这楼刚盖好,摄像头没装全,监控还没开呢。”
关衡顿时一副便秘的表情,磨了磨牙,“你看到我的车了?那有没有看到那个龟孙子?”
老头抿了口茶,“我看到的时候就那样了。你这是在哪儿结仇家了吗?”
仇家啊……关衡烦躁地伸了伸腿,那可多了去了。
仇家没找着,没过几天,出了另外一桩事。
这日天朗气清的,阳光和煦。关意大厦7楼会议室里,光曜传媒的高层正在开会。
新筹备的电影即将开拍,女主角的人选却迟迟定不下来。执行制片人再次推荐了孟水岚,虽然她从未涉足大银幕,但演技是有目共睹的,现如今又正处在人气鼎盛期,票房号召力相当可观。
然而这一提议被关衡直接否决了:“不行,她的气质不符。还是照之前那份名单,从一线往下挨个联系,没有档期的直接跳过,但凡有档期或者可以调节的,给我尽最大努力签下来。”
执行制片人似乎不太赞成,顿了顿,抿着嘴坐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关衡随手点开,表情却在刹那间凝固下来。清晰明亮的手机屏幕上,静静显示着一张高清照片:
画面中的女人嘴上被贴了黑色封条,手脚都被红色尼龙绳捆绑着,身上单薄的裙子已经被撕成碎片,几乎是全身赤.裸地仰躺着,身下是粗糙的褐色木板。重点部位打了马赛克,皮肤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却清晰地暴露着。
那女人可以说是蓬头垢面,却并不妨碍关衡认出,那是封淼淼。
照片下面,是短短一行字:
――“西郊玻璃厂第四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