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洲是真的败给他了,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我还受伤呢。”
沐雩像嗅到了肉骨头香气的狗狗,耷拉下来的耳朵竖起,眼睛也亮了,“那等你伤好了就可以了是吗?”
顾雪洲顿时被噎住,他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缓缓地从刚才的剧烈情绪中平复下来,当心慌过去,手心伤口的疼痛就开始越来越明显了,他不禁皱起眉。
皮开肉绽啊。估计有一个月连水都不能沾了。
沐雩心疼地看着两道深深的伤口――顾雪洲的一双手生得赛雪欺霜指骨纤纤尤其漂亮,使得两道伤也格外触目惊心。
他赶忙站起来。
还没说话,顾雪洲就知道他肯定是去找药。顾雪洲一直兼职大夫,尤其偶尔还给顾师傅打下手,顾师傅最擅长跌打外伤,所以他常备的外伤药也很多。于是直接指挥沐雩说,“第三排从左往右第二格就是金疮药,拿过来吧。”
沐雩把伤药绷带取了过来,给他细细地涂药包扎伤口,他心疼得不得了,只觉得是戳在自己的心口似的,万般怜惜而愧疚地说:“我原在心底发过誓的,纵是我丢了命也不能让你伤了一根毫毛,如今却因为让你受了这样重的伤。”
顾雪洲听得直蹙眉,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还比沐雩大了十岁,却被这样当成花骨朵似的柔弱……这甘愿雌伏在他身下是一回事,被当成个废物似的他就不大高兴了,他知道自己优柔寡断,但他也是十几岁就出来管理铺子,把香雪斋从乡下的一间小铺子开到现在,已经经营出三间分铺子,还有几百亩花田。沐哥儿小时候总是说长大了要让他不用做工,整日使奴唤婢地享福,小孩子说的话可爱,如今他还说这样的话,顾雪洲就很不乐意,他又不是被养在内宅里的女人。
不过说到伤,顾雪洲蓦地想起一件事来,昨日他们赤/裸相对,他自然看到了沐雩的全身,发现了他小腹上狰狞的疤痕,是道旧伤。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最后一次看到沐雩的*确实是二年多前的事情了。
所以沐哥儿是在什么时候受的伤?顾雪洲想着就有点着急起来,“你小腹上的那道伤是怎么回事?”
沐雩:“……”
顾雪洲看他睫毛微垂沉默的模样,忽的有点气不打一处来,“那伤看着那么严重!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还说什么我是最重要的,却什么都想瞒着我吗?”
沐雩却觉得心里甜蜜,安之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就总是这样生气,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吧?他想了想,就老实说了,“没什么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顾雪洲质问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沐雩回答:“……就你生病那次,在江上受的伤。”
顾雪洲愣了下,“难怪你回来以后就答应出去住了,还一个多月不见我。我还以为……”他说到这,猛地反应过来,闭上嘴。
沐雩知道他说溜嘴的是什么意思,低低笑了两声。
顾雪洲严肃起来:“笑什么笑?继续说,然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沐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遇上了一对夫妻,那丈夫病重,妻子说要送他去治病,求我们捎带一程,我们就带了,谁知道他们是歹人……”
顾雪洲说:“你们俩都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江湖上等闲的人哪是你们的对手?”
沐雩默了默,只好说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怕你担心。其实那两个不是一对夫妻,是简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和他的总管大太监,当时简王受了伤,恰好躲在我们的船上。他们却以为我们是歹人,想杀了我们灭口。但我没透露真名,而且我想,当时连简王都受伤了,想必人手不足,他们急着上京,是绝无兴趣多么流连‘追兵’,那太拖时间了。后来简王当上了皇帝,就更加无须找我们灭口了,我看着两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也一直没告诉你。”
顾雪洲越听脸色越白,“你怎么这么能闯祸!闯了祸还不告诉我!你兜得住吗?要是有个万一呢!”他想起小时候的事,天子的心意谁能揣摩,他说你罪大恶极,你就是罪大恶极,哪有的辩解?
有什么万一?定江就是漕帮的根据地,就算锦衣卫来了他也不怕,强龙也不一定压得住地头蛇啊。大不了偷偷做掉!让他们无从追查!沐雩恶狠狠地想着,实则却跟沐雩卖乖,“那现在不是没事吗?”
顾雪洲心惊后怕的,连手上疼都忘了,“你说的是圣上那时受了伤,他的总管大太监要杀你们?……总管大太监……你是说那位蒋熹年蒋督公吗?”
这位的名字在皇上登基之后就传遍了天下,主要是奸名。传闻中他貌若好女,生着张菩萨脸,却如阎罗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因从小陪着皇上长大,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极受宠幸。简王妃去世多年,陛下初一登基,因要守孝,后又有天灾和外患,后宫至今未有人,甚至还缩衣节食削减内宫的费用输给西北作军费,那位蒋督公一面管着后宫,一面还要管都尉府,一时间隆宠无二,但也说他中饱私囊、沽恩结客、诬陷忠良、阴制谏官,不是个好东西,御史台曾有人向陛下弹劾他,那些人转头就被陛下给贬职了,陛下还觉得他受了委屈,给了写了篇感人至深的表白书,写了蒋熹年对他怎么怎么好,对他怎么怎么衷心,他在哪里哪里做的多么称职,没过几日,就找了个由头赏赐金银财宝,还给人加官一等。
可这自古以来,被宠信的太监能有几个不是奸臣的呢?这些人身体缺了些东西,内心就有点变态了。别的不说,和这位作对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却是真的。
沐雩得罪的就是这个蒋熹年?!顾雪洲想想就觉得害怕。他最怕就是紫禁城里的人,那些人是稍微抬下手指就可以碾死他的,他已经领略过一次了,不想再领略第二次,昔年那些可怖的回忆浮现出来,他恨不得马上就裹上包袱逃跑去另个地方。
沐雩看他踌躇不安的,按住他说:“安之,安之,你别怕。”
顾雪洲:“怎么能不怕!”
沐雩无所谓地道:“真的不用担心啊,圣上都坐稳龙椅了。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找来,仔细调查了我的身份,就知道他们当时是杀错人了。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杨烁现在躲在深山老林里他们肯定见不着的,你如果是在害怕,我毁了自己的脸也行啊……”
顾雪洲骂他:“胡说什么!身有残疾就不能参加科举了!”
沐雩满脸不在乎。
等避开了沐雩,顾雪洲又去店里取了另外的香膏,这个香膏名为护蕊膏,他们店做胭脂香粉各种保养品,自然也有私处专用的膏药,只是没想到有天会用在自己的身上……这就叫世事难料。
顾雪洲手上的绷带一缠就是一个月。
伤口其实已经大致愈合了,可顾雪洲记得沐雩说要什么在清醒的状态下再试一次,试什么试呀,拖一拖,说不定拖着拖着沐雩就忘了呢?
……顾雪洲自己想想都不大可能。
反正那孩子要是不提,他也不用上赶着把自己往人床上送吧?
沐雩开始还忍着,想想安之受伤是自己的错,但后面就明白过来这是在躲自己呢!安之就是只鼹鼠,一不逼着他就躲回洞里不肯出来了!
某日晚上夜黑风高秋风凉爽,沐雩悄无声息地就钻进顾雪洲的房间去了,把拆了绷带拿着蒲扇扇风的顾雪洲抓个正着。
顾雪洲痛心疾首、义正言辞地道:“不是我食言而肥啊!你明年就要乡试了,如此关键时刻,怎能为儿女私情所绊!”
沐雩冷笑一声,直接扑过去了。
顾雪洲在床上没处躲,往后爬,“你干嘛……你别过来啊……”
沐雩单手揽着他的腰把人抓回来,把脑袋埋在他的肩颈间吮/吻,含糊地道:“你还说你是个老实人,你又骗你,你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只欺负我是不是?”
顾雪洲推拒不了,被人扒了个精光,他实在没办法,“你停一下,你停一下。”
沐雩却抱得更紧了,“不行,我一放手你肯定就跑了。”
这是拖无可拖了。
顾雪洲觉得自己又不是女人,也不用谈什么贞操,他这段时间想了下,反正睡都睡过了,再献身几次也就那样了,反正他不觉得自己和沐雩真的能有好结果,他当是姘/头就是了,他们的关系应当会在天长日久之间慢慢地淡掉的。
唉他早该想到的,沐哥儿这个人,就是别人越反对,他越来劲儿的。之前那样喊打喊杀血淋淋的,实在吓人。
顾雪洲只好采取备用的战策,“……你把床头的那个瓷瓶拿过来。”
沐雩长手一摸就摸到了,拿过来打开看了下,是香香的软膏,“这是什么?”
顾雪洲恼羞成怒地骂他:“你说是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