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晌午了,潘士尧见他阿哒和娘还没从学校回来,潘士尧把黏在他怀里的小萝卜头放下来,让潘恒春在家看着小萝卜头,他准备去学校看看。
潘士尧不过刚出家门,远远的就瞧见潘士云和潘士勋二人背着斜挎书包,一前一后跑回来了,潘士云眼睛红肿着,都到家了还在不停抹眼泪。
瞧见大哥回来了,潘士云像是寻到了主心骨一般,瘪瘪嘴,喊了声大哥,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可把潘士尧吓了一跳,以为她遭到什么事了,忙把妹妹拉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快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哒和娘呢?还有士松,怎么都还没回来?”
潘士云哇哇哭个不停,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大哥说,她已经是十二岁的姑娘了,心里多少明白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件难以启齿的事,说出来都觉得丢脸。
潘士尧问半天也没问出个结果来,不由急了,把潘士勋叫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士勋这个怂包蛋子,缩缩脑袋,小声道,“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下课了,我就出去玩一会儿,士云和士松一块的,等我再回来,老师的脑瓜子就被士松砸烂了。”
潘士勋只比潘士云大一岁,他两都在上三年级,九岁的潘士松上一年级,潘家村大队的小学只有五个班,一个班就是一个年级,学校由三排瓦房围起来,正对学校大门的是一排五间大瓦房,是学生们的教室,五个年级从左到右依次排开,一年级和三年级离得不远,下课了潘士松有时候会去找潘士勋和潘士云一块玩。
潘士勋是个慢性子,半天恩恩啊啊说不出个所以然,潘士尧急了,让他赶紧一边凉快去。
照着潘士云这个反应,潘士尧决定自己还是去学校看看什么情况,不然心里不踏实。
眼下都这个点了,总不能没人烧饭,潘恒春不会和面,他喊潘士云来厨房和面,自己坐在锅膛底下添柴禾,见潘士尧要出去,潘恒春喊了他一声,叮嘱道,“去了学校有话好好说,可别再跟人急了干仗。”
潘士尧哎了一声,匆匆去了潘家村小学。
此时潘家村小学的办公室里围坐了一群人,老潘家三口子,小学校长李新元,副校长潘兆英,还有一年级的班主任陈龙茹,当然被揍的三年级班主任朱克勤也在场。
朱克勤砸烂的脑瓜子已经被缝了针,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栽在一个刚及他腰间高的小崽子手里,他的脑门仍在嗡嗡作响,虽然是大夏天,可他背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往外冒。朱克勤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自己摸了女学生,一口咬定就是潘士松调皮捣蛋砸了他。
“我没有!”潘士松狠狠瞪着朱克勤,指着他道,“阿哒娘,我明明看见他把手都伸进我姐的裤子里了,我姐都哭了,我才砸他的。”
此时的潘士松可能还不太明白男老师把手伸进女学生的裤子里意味着什么,可他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他姐也不会哭鼻子了,不管怎样,欺负他姐的,管他是谁,分分钟都要跟他干一仗,干死了拉倒。
朱克勤抚着被砸烂的脑门子,冷笑了一声,死撑道,“小龟孙子,毛都还没长齐,你知道什么,明明是你姐裤子掉了,我在帮她提裤子!”
小学校长李新元忙接过话茬道,“潘士松家长,我们朱老师是个正直的同志,作风方面我敢保证不会有问题,朱老师工作这么些年,还从没听说有哪个女学生来向我报告的...我看多半是你家潘士松误会了...”
潘阳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老师猥琐女学生的事她只在她那个年代听过,从没想过这个年代竟然也会有,而且还发生在她家孩子身上。
这个时候的潘阳完全听不见李新元在她耳边瞎比比些什么,她全身都在发抖,但面上还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潘阳扭脸环顾了四周,在她身后不远处看到一把椅子,她触手可及。
在所有人都没料想到时,潘阳抄起了椅子,对着朱克勤就是一阵狂抡,连打带踢。她都不知道原来她揍起人来是可以有使不完的力气,眼下她只想把这畜生照死揍。
“操.你.妈的王八蛋,你说这话是把我儿子当傻子还是我把当脑残,我闺女裤子掉了?掉你妈个比,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狗杂.碎!”
实在太过突然了,李新元率先反应了过来,忙死死抱住潘阳,副校长潘兆英也跟着拦住,把潘阳手里的椅子夺了下来,嘴里连连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先别冲动,先别冲动。”
潘阳正在气头上,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别的事都可以容忍,这可是她底线,谁特么能容忍自己闺女被人猥琐,再当缩头乌龟王八蛋,她就该一头撞墙上撞死,继续活着都丢人现眼。
这样的潘兆科,别说同族的潘兆英没见过,就连张学兰都被吓呆了,她总以为她男人是个没脾气的,原来只是没发过脾气...
潘兆英和李新元眼看拦不住,正好潘士尧进办公室了,潘兆英忙喊道,“老大,快来拦住你阿哒,你阿哒要打死人了。”
甫一进门,潘士尧还摸不清状况,但眼看朱克勤抱头躺在地上哀嚎,“杀人啦,杀人啦。”
潘士尧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拉住他阿哒,急声道,“阿哒,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潘阳指着朱克勤,讲话声音都发抖了,“士尧,快帮我揍死这杂碎,留着他也是个祸害。”
见他阿哒这样,潘士尧多少明白眼下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可也不能继续留着让事情恶化,潘士尧迅速在脑子里思量了下,喊张学兰道,“娘,我们先把阿哒拉回家,其他事明天再说。”
李新元也忙道,“正是这样,快把你阿哒拉回家,快点快点...”
被张学兰母子二人连拉带拽整出了小学校门,不再见到那杂碎,潘阳情绪多少平复了些,她连深吸了几口气,挣开潘士尧和张学兰的手,冷静了些道,“行了,你们别拉我,我自己回去。”
潘士松也摸不清头脑,他本以为自己揍了学校老师,回家就算不挨揍也会被骂一顿,可刚才那种情况实在是把他吓坏了。
潘士松惴惴不安的走在后头,快到家了,才鼓起勇气快走几步拉拉潘阳的手心,小声道,“阿哒,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潘阳抬胳膊揽住她爸的肩膀,同她爸一块进家门,对她爸道,“你是好样的,没闯祸,阿哒该表扬你,砸的好。”
潘士尧忍了一路没问,这会早急死了,忙逮着他娘道,“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学兰重重的叹了口气,气得红了眼眶子,当着儿子的面,她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架不住潘士尧催得紧,张学兰低声道,“唉,就是朱克勤...他,他把手伸士云的裤子里头,摸...摸...哎呀你该明白了。”
潘士尧又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一阵红白交错,火气蹭蹭冒了上来,懊悔道,“刚才我就该听阿哒的,踹死那个畜生!”
张学兰道,“好啦,你阿哒正在气头上呢,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你先别跟着你阿哒冲动,等我问问士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清楚了之后,我们再商量着怎么办。”
话音刚落,张学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唉,眼下你阿哒把人揍个半死,我就担心到时候我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潘士尧却道,“娘你脑子没出问题吧?他对士云那样...只要有法在,无论走到哪我们都不用担心自己没理。”
张学兰道,“对,说的是,回头我私底下仔细问问士云,你们爷两个先别问,这种事你们不好多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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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潘士云和潘士松两个都没再去上学,潘士松不想别的,就是有点担心他姐,因为他姐脸上一直苦巴巴的就没再笑过。
潘士云蹲在压井那里刷碗,潘士松也蹭了过去,蹲在她面前,这才发现他姐又哭了,潘士松惴惴道,“姐,我和阿哒都帮你揍他了,你怎么还哭啊,是不是刚才娘说你了?”
潘士云眼里包着泪,这个岁数的姑娘了,初潮没来,身体还没发育齐全,对这方面的事带着一知半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弟弟说,她知道朱老师对她做的一定是很丢人的事,她娘刚才还偷摸问她朱老师还摸过她哪里。
其实朱老师不仅摸过她,班上很多女同学都被朱老师摸过,有时候上课朱老师一手拿着课本,摇头晃脑的教他们念书,走到某个女同学的座位跟前停下,空着的那只手就会摸摸女同学的脸,摸摸脖子,再往下就伸进女同学的衣裳里了...
潘士云看过好几回,一开始以为就她一个人这样,后来发现朱老师对好几个女同学都这样,有段时间潘士云甚至还隐隐的想这会不会是朱老师喜欢她们的一种表达。
潘士云所谓的喜欢,就如同她阿哒喜欢她,她喜欢她阿哒那种喜欢。
直到刚才,她娘才明确的告诉她,朱老师对她们做的事一直很腌臜人,并且让她说出其他女同学的名字,都是哪家的孩子。
潘士云只知道其中几个女同学的阿哒或者娘叫什么名字,大多数她都叫不上来,不过知道几个大人的名字就已经足够了,张学兰把这几个大人的名字挨个跟潘阳说了一遍。
张学兰道,“兆科,你说我们要不要和其他大人说一遍,都防着点那个朱克勤?”
潘阳抬抬眼皮子道,“那还用说?不仅要提防他,我们还要让他把牢底坐穿,这种畜生再留他在社会上也只能是个祸害。”
潘士尧气得骂了一句脏话,他自个是男人,知道男人一旦起心思了脑子有多肮脏有多龌蹉。
潘恒春突然道了一句,“这个朱克勤,就是秀芝同族的堂兄弟。”
闻言,潘阳气得哼了一声,“那还真是蛇鼠一窝!”
潘恒春敲敲烟袋杆子,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局啊,逮这个批.斗,逮那个批.斗,真正该拉去纠作风的却好好当着这么多年的老师,唉,乱了,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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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潘家村大队就那么大点地方,户上户下,大家熟悉得很,潘兆科把学校老师打到送去县里住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情的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心说潘兆科这一家子可真够有种,小的把人脑袋砸个窟窿,老的更厉害,直接拿椅子抡人了。都把人打成那样,不给人家出医药费不说,连县医院都不去一趟,就更别提道歉的事了。
知道内情的个个都恨得牙痒痒,不用潘阳多说,也急吼吼的要上报朱克勤,开批.斗大会,整顿作风。
潘阳这几天都在跟几个家长商量怎么处理朱克勤的事,早出晚归,可还是让朱秀芝逮到了机会,一大早趁潘阳还没出门,直接将潘阳拦住。
一个朱克勤,一个朱秀芝,两个都是朱,没一个是好东西。
潘阳理都没理她,准备绕过她出门。
朱秀芝忙拦住潘阳,面上赔着笑道,“大哥,士云的事我也大致听说了,而且那孩子也出没什么大事,大哥你都把人打到住院了,也该气消了吧,你看,朱克勤也是我娘家同族堂哥,大哥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当个老师不容易,总不能因为这个事让他丢了饭碗吧。”
闻言,潘阳停下脚步,难以想象朱秀芝竟然还有这种想法,她扭头看了朱秀芝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脸可真大,哪来的自信能跑到我面给你堂哥说事儿?我奉劝你一句,回去好好问问你闺女,朱克勤有没有摸过她。话说回来,朱克勤算是你家闺女她舅吧?搞不好朱克勤就好那口,连着你家闺女一块就给摸了呢,你可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