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了个人?
潘阳也抬眼瞅了瞅厨房里忙活的王家美,她倒也希望王家美能变个人,不过啊,人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好,潘阳不求王家美大变好媳妇,只要她能不再作妖,潘阳就要谢天谢地啦。
潘阳压低声音道,“可没你说的夸张,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先把这话搁在肚子里,若是一年后王家美还能这样,你再把这话拿出来说说。”
不管如何,现在至少是和谐的,既然王家美有心讨好他们,他们当然不会不知好赖再说什么,先头不愉快的事也都不提,眼下该吃的吃该喝喝。
晚上,张学兰给潘阳打了盆洗脚水,潘阳舒服的坐在小板凳上泡脚,屋里点了盏煤油灯,张学兰就坐在煤油灯旁,借着昏黄的灯光给潘阳补被砖头磨烂了的衣裳。
这场景,看得潘阳一阵唏嘘,忍不住道,“大晚上的就别缝了,明个在缝一样的,省的弄坏了眼睛,诶,回头我问问王有田,什么时候能给村里通上电。”
潘阳不知道潘家村生产队到底什么时候通上电的,反正她出生时候就已经有电了,不过那已经是八七年了,现在才八一年而已。
听潘阳这么说,张学兰道,“明早有明早的事,我一早起来到中午都没个闲的功夫,哪有时间给你补破烂衣裳啊。”
潘阳随口道,“太破那就扔了呗。”
虽说潘阳现在糙汉子一枚,也不在乎穿的衣裳有多好看了,可总穿挂补丁的衣裳也挺不自在的,家里又不是没那个钱扯布再做。
哪知张学兰却道,“又不是不能穿了,扔掉多可惜,平时有两件像样的衣裳穿就行啦,干活就得穿破衣裳,就给你换了新的,三两天也该磨破。”
潘阳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就道,“那随你吧,不过这光线太暗啦,伤眼睛,明个早上你太忙活,家里不是还有家美吗?既然她有心要表现,你也得给人家个机会,让她帮你干活呗。”
张学兰噗嗤一声乐了,道,“潘兆科啊,你可真鬼!成,既然早晚都是我老潘家的儿媳妇,那我就当是提前训训她,以后结了婚,可没人把她当祖宗供着。”
张学兰不是头一回当婆婆,对于训儿媳妇这种事,她心里多少有个底儿,既然她男人都说可以使唤二媳妇干活了,张学兰自然不会客气。
次日大清早老潘家上下都起了床,该去窑厂的去窑厂,该上学的就去上学,唯独缺少王家美一个。
张学兰问潘士勋道,“家美呢?”
潘士勋蹲在二层石台阶上喝稀饭,指指屋里头,道,“还在睡觉。”
张学兰翻了翻眼皮子,没好气道,“你看家里哪个没起?有这么当媳妇的吗,去,把家美喊起来,家里大小事可多着呢。”
潘士勋应了一声,端碗筷去了屋里,再出来时,王家美也哈欠连天的跟出来了,张学兰直接对王家美道,“锅里还剩了稀饭,吃了之后,把锅碗都洗了,刷锅水别泼出去,倒在灶台旁边的桶里,留着拌猪食。”
王家美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没精打采的去了厨房,灶台上碗筷一片明,大铁锅里的稀饭还剩了点锅底子,王家美拿大铁勺刮了锅底子,孬好盛了一碗稀饭,案板上有雪里蕻,还有半块馍馍头。
王家美撇了撇嘴,把半块馍馍还有稀饭全吃了干净,这才慢悠悠的刷起了锅碗瓢盆。
老潘家上下静悄悄的,张学兰去地里打猪草了,院子里只有潘士告在玩甩泥巴,一家之主潘阳已经领着两个儿子去窑厂上工了。
王家美的眼睛在厨房里叽里咕噜转了几圈,最终把视线落在了案板上装鸡蛋的藤框里,老潘家鸡鸭鹅加起来得有三十来只,无论是鸡蛋鸭蛋还是鹅蛋,张学兰都把它收放在藤框里,眼下藤框里头已经存了半框子蛋。
王家美摸摸自己没吃满足的胃,不放心似的从厨房出来转了一圈,确定张学兰这会儿不在家,王家美甚至还问了潘士告一嘴,“小告,婶去打猪草什么时候能回来?”
潘士告没看王家美,仍旧往墙上甩着泥巴,随口道,“不知道,她把衣裳也挎出去了,估计得在河边顺带洗了才回来。”
说完,潘士告扔了手里的泥巴,扭头对王家美道,“二嫂,我出去玩会,你在家看家啊。”
王家美巴不得他出去,忙应了一声,还不忘叮嘱道,“就在家门口玩,别跑远了,当心婶知道了回来揍你。”
像潘士告这般五六岁大的孩子,没事最喜欢往田埂跑,田埂旁小水沟多,一不小心栽进去,淹死了别人都不知道,张学兰最怕这样,平时要么把潘士告带在身边,要是她忙活去了,也让潘士告在家看门,严令他不准跑远了玩。
潘士告这个小萝卜头,张学兰看着还好,要是不在张学兰的视线里,可皮了,压根不听王家美的叮嘱,出了门就往村西头的田埂上跑。
当然这一切王家美并不知晓,她也不关心,眼下她心里惦念的是,她要趁所有人不在家,煮两个荷包蛋吃。
王家美打定了主意,手下动作也放快了,迅速的把锅碗都清洗了干净,舀了一瓢水倒进大铁锅里,几把柴禾烧开滚了水,又从藤框里拿了个鸡蛋和鹅蛋,王家美本来想拿鹅蛋的,但是藤框里的鹅蛋本来就不多,少了一个太明显...
煮好了荷包蛋,王家美又从堂屋的菜橱里翻出馓子,泡在荷包蛋里,再从砂糖罐子里倒出一点点白砂糖...
做这一切的时候,王家美心里头发虚,飞快的把荷包蛋吃完,眼睛还得盯着大门外看,生怕张学兰回来把她逮个正着。
吃饱喝足之后,王家美又不得不清理‘犯罪现场’,尤其是蛋壳子,一定要仔细清理了。
家里头的任何地方肯定是不能扔了,想来想去,王家美只好把蛋壳子拿出去扔在了别人家门口的粪堆上,表示是别人家吃的鸡蛋,可不是她吃了...
王家美收拾完犯罪现场,没几时,张学兰左手挎猪草,右手挎洗衣裳篮子回来了,大老远的,王家美甚至还殷勤的去给张学兰挎了洗衣裳的篮子,嘴里道,“婶,我来给你晾衣裳。”
对于王家美的心虚,张学兰并不知情,还当她确实是变了性子,既然王家美要干活,张学兰也不客气,就由着她干。
婆媳两个一个晾衣裳,一个剁猪草,张学兰在院子里头环视了一周,没瞧见潘士告,就问王家美道,“家美,小告呢?”
王家美手里晾着衣裳,道,“他说出去玩了,刚走,应该就在邻居家串串门子。”
话虽这么说,可张学兰还是不放心,就道,“家美啊,以后我不在家,尽量别让小告往外头乱跑,他淘气的很,我别的不怕,就怕他跑出去玩水。”
说着,张学兰又道,“我这忙不开身,家美你朝西走,去田埂上找找小告,把他带回来。”
王家美虽然心里压根不把潘士告当回事,总觉得是张学兰矫情了,可还是不得不应声道,“成,我这就去...不过,婶婶啊,小孩嘛,总是好玩,像我几个侄子,我娘就从来不管他们,任由他们出去玩,不会有事的。”
言下之意就是张学兰瞎操心喽。
张学兰呵呵了两声,只差没说王家美,那怪你娘把你养成这个德行,估计你那几个侄子也好不到哪去。
心里这么想,张学兰嘴上到底没说出来,只是道,“你快去看看,天不早了,我喂完猪就烧锅,你快点去,回来给我烧柴禾。”
王家美哎了一声,按张学兰说的,一路朝村西头走,路上碰见不少村里头不认识的人,大家肯定把目光放她身上打量一番,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她肚子上,有的甚至还主动跟她打声招呼,“是兆科叔家的二媳妇吧?士聪的外甥女?”
到底还没进潘家大门,王家美不自在极了,同时在心里忍不住抱怨张学兰,明知道她这种情况,还让她出来,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心里带着一股气,王家美气呼呼的到了村西头的田埂上,眼下并非农忙季,田埂上也就零星几人戴着草帽在地里除草,王家美很快就找到了小萝卜头潘士告,那个穿蓝色毛线衣,撅屁股想下水沟子的,可不就是潘士告!
王家美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一把将潘士告从水沟子里拽了上来,照着屁股就踹了一脚。
潘士告被一脚给踹蒙了,反应过来后,瘪着嘴就哭了。
其实刚才王家美也是怕了,孬好是自个小叔子,万一真出了事怎么整,眼下小叔子哇哇哭,王家美也没了主意,生怕小叔子回家跟张学兰告状,因为她自个侄儿就经常这么干。
哪知潘士告不过在田埂上伤心的哭了会,还没等到家呢,就把王家美刚才揍他的事给抛在了脑后,回了家又撒欢的玩自己的,压根就没个向张学兰告状的念头,因为他娘总在他跟前叨念,家里大人揍你,那一准是你自个哪里做错了,该反省,所以潘士告这一路是既摸眼泪又反省呢,哪有空去想别的...
小萝卜头不告状,多少让王家美吁了口气,心里止不住的想潘士告是个傻瓜蛋子,以后就算揍他了也不用担心被潘家其他人知道...
半晌午,张学兰烧中午饭了,喊王家美坐炉膛口给她添柴禾。
今天张学兰没来得及去集市上砍猪肉,担心她男人又说她抠门,在吃的方面克扣他们,既然没有肉,张学兰就准备炒几个鸡蛋补上。
平时张学兰舍不得炒鸡蛋,她存下来的鸡鸭鹅蛋不是拿来腌咸蛋了,就是拎到杂货铺里卖掉,鸡鸭鹅是她在养,蛋是她在收,所有藤框里有多少个鸡蛋,她心里头有数。
眼下张学兰拿蛋前,习惯性的先数了数藤框里的蛋,数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数都少了两个。
张学兰诶了一声,扭头就问王家美道,“家美,今天你一直在家吧?有没有别人家的狗进家里来?蛋怎么少了两个!”
王家美脸上一滞,不敢看张学兰,只盯着炉膛里烧的火,满口否认道,“没有啊,我没看见,婶,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记错了?”张学兰有点不敢想象自己的记性已经这么差了?
王家美肯定道,“对,一定是你记错了,你每天忙忙活活的,记错自己收几个鸡蛋很正常的嘛,这回我给你记着数,下回你就不会再记错了。”
张学兰要忙活的事确实多着呢,也就没在这点小事上想太多,手下利落的切着青椒,对王家美道,“你叔让我找个时间去王婆子家算日子,今天我去窑厂送了午饭就回来,你在家带小告吃饭,等半下午我从窑厂回来了,就领你一块去王婆子家。”
王家美哎了一声,嘴里道,“成,婶你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小告的。”
烧完饭,张学兰来不及在家吃了,把饭菜盛好装进藤篮里,挎着藤篮就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王家美去邻居家喊潘士告回来吃饭。
王家美嘴上应了下来,可等张学兰出了门,她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的念头,并未急着去喊潘士告回来,而是自己掀了锅盖,先看看张学兰留了多少菜。
中午张学兰从自留地里摘了青椒,割了青菜,还有莴苣、芹菜,除了青椒炒鸡蛋,其他全是绿色...
张学兰把青椒炒鸡蛋倒走了一大半,眼下就剩小半碗盖在锅里头。
王家美先盛了碗米饭,把锅里的小半碗鸡蛋全倒进了自己碗里,又夹了其他的菜,她自个先坐在二层石台阶上吃了起来。至于小萝卜头潘士告,早给她丢到了脑后。
所谓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王家美吃得正香呢,老头子潘恒春从杂货铺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