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玥能理解不了解她的人对她的质疑,但是她真的越来越看不顺眼傅红雪了。她侧头看着左煜。左煜对她点了点头,说:“司玥,可以列出来吗?这样就可以知道少了哪些文物了。或许不只少了一件。”
左煜这样说是相信司玥的记忆力了,只不过,他想知道还少了哪些文物,也想让别人也像他一样相信司玥。司玥听左煜这样说,便勉强道:“拿纸笔来。”
胡然立即将手上的纸笔递给司玥。操作台前的杨琴给司玥让开了位置,让她可以坐着好好写。
司玥在杨琴刚才坐的位置上坐下,埋头,握着笔却久久都没有写出一个字。学生们都在心里猜测司玥会不会不记得了。傅红雪似乎料到司玥写不出来。
左煜轻声道:“不着急,司玥,慢慢想。”
司玥抬起头来睨了左煜一眼,眼里略有不满,仿佛是在说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这么费力地想的。但是,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本来有没有她很快就能判断出来。左煜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司玥这才又埋头开始认真地想。
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打扰司玥。又过了好一会儿,司玥终于一连写出了几个文物的名称。学生们交头接耳,司玥写的这几件都有,他们刚刚才又重新整理过。傅红雪不以为意,这几样在整理室里一眼就能看到。左煜站在司玥对面的学生们身后,离司玥有几步的距离,并没有倾身过去看,而是在原地耐心地等待。
司玥写出了这几样后,又想了很久才重新落笔,写出来的都是学生们刚才恰好重新记录了的。到了后来,司玥又慢慢写出几个学生们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记录的。司玥写出来一个,学生们就在新做的记录表上找,找不到的便在文物整理室里查证实物,结果司玥写的都是正确的。
随着司玥越写越多,学生们都吃惊不已,毕竟他们整理过也写不全。渐渐地,他们对查证司玥写出来的是不是和整理室里的文物相符也乐在其中。
“啊,真的有,在这里。”
“这个也正确。”
“这个我没找到。”
“我找到了,你们看,就在那边墙角呢。”
“宋朝的赵氏牌匾,这个我也记得。是有的。挺大一个。”
学生们忍不住惊呼出声。司玥越写越快,似乎已经记起了所有的文物。傅红雪也终于有些惊讶起来,但还是抱着司玥写出来的都是整理室里有的,她如果有心,在整理室里转一圈就知道。傅红雪没有去想司玥一个上午都坐在左煜身旁,看书、小睡,刚才还是左煜让司玥起来跟着他一起走走她才起来的。
司玥越写越快,字迹也越来越潦草,学生们渐渐认不出司玥写的什么字来,又开始交头接耳。最后,只听“啪”的一声,司玥将笔放在了操作台上,皱着眉,甩了甩手。
“司小姐,写完了吗?”傅红雪问。
司玥淡淡道:“没有,还有两样我没想起来。”
马东和胡然异口同声,“师母已经非常厉害了。一千多件,我们查证过的都正确。”
“不过,师母后小半部分的字我们不太认识。”杨琴说。
傅红雪向坐在操作台的司玥迈出一步,拿起司玥写的东西,仔细辨认了好久才一个一个地念出来,学生们照例一一和实物校对,因为司玥后来写的很多都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重新整理记录的。结论是司玥写出来的和整理室里有的文物完全吻合,但是司玥写出来的差了两样。
司玥的眉头深深皱起。傅红雪笑道:“司小姐的记忆力惊人。但是,司小姐写了这么多,全是这里有的,证明不了实际的文物少了一样。司小姐在数目上还少写了两个。加上这个酒樽,算司小姐少写一样。至于最后这一个文物,学生们刚才查证实物查证了大半天,想必都已经有结论了。杨琴,你给我们说一下最后少了的这件文物是什么。”
“我说过没有这个酒樽。”司玥出声打断傅红雪。
傅红雪立即道:“但是司小姐少写了两件。数目对不上,说什么都是空话。依我之见,少写的这两件中包括这个酒樽,它和另一件都是这里有的,学生们都可以说出另一件是什么。文物并没有少。也就是说,这个酒樽就是先前整理的文物之一,不是凭空多出来的。”
“师母,要不要我说出另一件东西是什么?”杨琴斟酌地问司玥。
其他几个学生也都圆场般道:“一共一千二百四三件文物,这其中的很多文物,师母都没有经手,只看了一眼记录表就写对了一千二百四十一件,非常了不起。我们都做不到。”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没有开口的左煜见司玥的眉梢皱得很深,还在努力回忆,他对几人道:“你们不要说话。”
左煜开口,大家自然不会说什么,都静下来看着司玥,等她回忆。
“请把纸给我。”司玥对拿着她刚才写的那几张纸的傅红雪说。
傅红雪一愣,把纸递给司玥。司玥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最后这几个字的字迹潦草得连傅红雪也不认识。她盯着那几个字皱眉,“司小姐写的是什么?”
“自己看呀。”司玥写完了就站起身来不管了。
左煜看了一眼司玥,这才走过去,拿起操作台上的那张纸,辨认了片刻,缓缓念出来:“三国断戟、汉代六壬式罗盘。”
“断戟在这里是有的。真的没有这个战国酒樽,而应该是六壬式罗盘!”马东惊讶出声。
“少了六壬式罗盘!”胡然几乎和马东同时出声。两人说这话的意思是肯定了司玥说的原本的文物中没有酒樽,而应该是司玥列出来的这个罗盘。因为司玥列出来的其他文物都是这里有的,不会唯独编造出一个六壬式罗盘来。而且,司玥对文物并不了解,如果没有在原来的文物中见过这个汉代六壬式罗盘,恐怕都不会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
季和平、杨琴也都因此信服司玥说的,惊讶于司玥超强的记忆力。上两次司玥敏锐的思维,强大的逻辑推断力已经让几个学生叹为观止了,如今又让他们大开眼界。傅红雪无法再反驳,哑口无言。
左煜蹙眉道:“少了汉代六壬式罗盘,多了这个战国酒樽。是怎么少的,怎么多的?谁用这个酒樽充数,让我们相信文物并没有被盗过?而这里这么多珍贵的文物,又为什么偏偏盗取一个并不十分罕见的罗盘?”
左煜一连串的提问转移了众人还在惊讶司玥记忆力的注意力,霎时让大家警醒起来,都开始认真思索了。
这个时候却只有司玥一个人放松下来,好像之后的事情她就一点都不关心了。事实也是,她并不关心。她现在只觉得手酸。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下子写过这么多字了。她从来都不喜欢写字。
傅红雪对左煜说:“我们去保安室调监控出来看看吧。”
左煜点头,和大家一起往保安室走。他回头看了一眼站着没动的司玥,出声道:“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
左煜要去,司玥自然不会拒绝。上前两步,走到左煜面前,与左煜并肩走在其他人身后。
——
这个时候,保安室里有两个保安,一个是在博物馆里做了七八年的保安队长,名叫刘岩;一个是馆长乔大伟被捕,博物馆对外关闭后重新招进来的,名叫钱松。
昨天晚上上半夜是钱松值班,下半夜是博物馆的另外一个老保安宋子高。
保安队长刘岩按左煜的要求将昨天晚上的监控调出来。监控录像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没有外人进过博物馆,更没有外人进过那间保安室。
“没有人进去过,文物是怎么丢失的?”马东疑惑地道。
傅红雪对左煜道:“昨天我们加班到晚上十二点过,学生们才把文物的所有资料弄完,然后大家才离开。也就是说我们离开后的晚上六壬式罗盘才被盗。而这期间怎么会没有人进去呢?”
左煜问傅红雪,“昨晚临走前你审核过吗?”
傅红雪蹙眉,“是的。”
“怎么审核的?”左煜问。
傅红雪蹙了蹙眉,“看了一遍学生们的记录表。”
“没有与实物校对。”左煜的声音很沉,脸也板着。
傅红雪哑口无言。杨琴帮着傅红雪道:“昨晚加班到那么晚,我们一直在做校对,晚上当然不用再校对。”
“罗盘不是昨天晚上被盗的。”左煜断言,暂且不追究谁的责任,得先找出文物是怎么被盗的,是被谁盗的,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个文物来充数。
傅红雪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左煜又转而看向保安队长刘岩,“请将前几天的监控录像都调出来我们看看。”
而前几天的录像依然没有问题。
傅红雪打电话报了警,大家在监控录像上没有发现疑点,都准备出去。
忽然,左煜和司玥异口同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