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四下俱静,屋中两人对视, 还能够听见屋外传来风吹叶落的声音。本文由首发
洛意竭力将心中突然而起的烦躁之意平息下去, 挑眉沉声道:“所以呢?”
太子没了, 他们来找叶相沉,又岂会有什么好意?
那男子接下来所说的话果然如洛意所料一般,他垂目沙哑着声音道:“大邺不能没有太子。”
“可是大邺太子已经死了。”洛意冷冷道。
男子摇头:“大邺本就不止一个太子。”
洛意不禁笑了起来。
她觉得有些荒谬, 觉得这句话简直可笑极了。
当初皇室为了制造一个完美的太子,将叶相沉推到那个位置上, 让他代替旁人活了多年。然而他所得到的, 却是皇室毫不留情的追杀。如今倒好, 太子不在了,他们便又再次赶来求他相助,若是等到此次大邺的灾劫过去,是不是他们又要将人给一脚踹开,赐他一瓶毒酒?
叶相沉是她的人,岂能容他们这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洛意冷冷看着他, 寒声道:“我不能答应你。”
她有一万种理由不去答应这人的请求, 而对方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人神色凄苦, 亦是坚持道:“难道洛家主当真忍心看大邺江山毁于一旦么?”
“难道我又能看着他重新被你们利用吗?”洛意神色不悦,不悦极了,“最开始做错事的,不是你们么?”
那人语塞,只是却依旧不肯离开,沉默片刻之后,他咬牙晃了晃身子,竟是双膝一软,在洛意的面前跪了下来,他低声道:“我们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洛家主请放心,不论事情如何,没有人会再对阿朔下手,他会是大邺的功臣。”
“我能相信你么?”洛意神情复杂,看着面前突然下跪的人,咬唇道,“我敢相信你么?”
她说完这话,不待对方再开口,便拂袖推门而出。
然而踏出房门之际,她却怔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人,叶相沉面色微白,静静站在门外,似乎早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洛意心中一跳,一把捉住对方手腕,却是不肯言语。
叶相沉微微抬眸,朝洛意笑了笑,摇头道:“小意。”
他还未开口,洛意便已经猜到了他将要说的话,这才是她不肯让叶相沉见到那男子的原因,然而没有料到她这般防备,却依然让他将话听了去。
叶相沉不是不明白,相反他比谁都要明白,所以纵然是对方曾经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情,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答应那人的条件,回到那个疆场。因为他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大邺皇室,而是为了他曾经保护过的人们。
“我必须得去。”叶相沉道。
洛意仰起头,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心里那道深渊。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论说什么话都没有用,她能够在叶相沉知道此事之前将其拦下来,但却拦不了叶相沉,她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力,有些疲惫,她摇头道:“你要是真的去了,我不会管你的。”
叶相沉眼里有着无限歉意,他轻轻抚着洛意的脸,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浅浅的接触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洛意转身往外走去,将此地交给了叶相沉与那名男子。
洛意不知道叶相沉与那男子后来究竟又交谈了些什么,只是当天傍晚,叶相沉便与众人辞行,随着那名男子离开了周家。
他离开的时候,周谦等人都在大门处相送,洛意其实也去了,却没有来到人前,只远远地站在后面的阁楼上,看着渐渐远去的那人,心中千回百转。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气着什么,她知道叶相沉此次去疆场十分危险,也知道纵然是得胜归来,迎接他的或许还是难以预料的结局。但她却不愿去相送,她只要远远地看着,或许没能道别,他就能够拼着一口气,好端端的回来见她。
夕阳渐沉,远方道路上的身影策马而行,越来越远,然而便在那夕阳的光线之中,那道拉长的影子突然静了下来,然后那熟悉的身影调转马头,朝着她所在的阁楼看了过来。
两人相隔极远,中间还有尘嚣相隔,洛意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够看见她,但她却仿佛透过烟尘看清了叶相沉的眼神。
她在心中默默念着对方的名字,想到不久之前对方的陪伴,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声。
先前习以为常,如今想来,才明白那般陪伴有多么难能可贵。
她视线追逐着那道身影,看着他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再也不见,方才终于自远空收回视线。
。
大邺朝的这场混乱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不光是疆场的厮杀,朝堂内部亦是混乱不堪,四大世家纷纷出事,而为了稳定局势,让边陲拼着性命的众人能够更好的战斗,每个人都豁尽了全力。
洛意知道战争不只是将士的事情,大邺朝内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左右这一场局势,她没有办法去疆场相助于叶相沉,能够做的,就只有极力让眼前的情形变得好起来,为此她几乎废寝忘食,无时无刻不在忙碌,忙到几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叶相沉,忘记了从前与之经历过的一切。
只有忘记那些事情,她才能够好好地去做更多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究竟持续了多久,就连洛意也无法计算,或许有几个月,或许有一年,在这段时间内,四大世家的事情终于得到解决,洛意回到了洛家,将宁昭和洛陵两个小孩儿也从外面接了回来,一切都在慢慢变得安稳起来。
直到某一天,从南疆传来消息,说是战事结束,大邺朝太子率领众人全胜而归。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洛意终于松了一口气,结束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忙碌,放下手中的事情,一个人跑到书院那处小院里面呆坐了一整天。
却没想到,第二天洛意就病了。
病因十分简单,她强自撑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如今突然之间松懈下来,自然就病了。
这一场病让洛意终于远离了忙碌,她开始在养病的时候看书发呆,偶尔逗弄一下宁昭和洛陵,一夕之间又变回了战争发生之前的洛意。
但纵然是这样,两个小孩儿仍然能够看得出来洛意依旧心有挂怀。
一切都尘埃落定,但还有一个人的消息,却依旧没有传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洛意的病终于好了,但她却依旧无心正事,整天四处闲逛着,闲着的时候就去书院帮叶老夫子收拾小孩儿,到现在书院里的小孩儿看到洛意出现,都会情不自禁乖乖坐好念书写字,就连眼神也不敢多给一个。
就这么又几天过去,京城里面终于有消息传了出来。
太子虽带领众人得胜而归,但却因为此前战斗当中身受重伤,回京之后伤势恶化,终于病逝。
晋阳太子深受大邺百姓爱戴,如今消息传来,举国皆悲。
北雁将这个消息带给洛意的时候,洛意正在看洛陵习字,听到这话,她沉默良久,微垂着眼应了一声,旋即喃喃道:“那他应该快要回来了。”
洛意不相信叶相沉当真就这么死了,她也不愿意去相信,所以她宁愿相信这是对方的脱身之计。
那天以后,她也不再去欺负小孩儿了,更不去闲逛了,每天就坐在书院的后院当中,有时候带一本书去看,有时候沏一盏茶喝,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属于叶相沉的房间里呆坐,有时候坐着坐着,她就趴在叶相沉房间的桌上睡去了。
某日清晨,她揉着眼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正好端端的睡在叶相沉房间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被褥。
她记得自己昨夜原本是坐在院外的石桌旁的,看书看累了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想到这里,洛意撑起身子,正要下床,却瞥见自己的床边正坐着一人,手里捧着她睡着之前所看的那本书,正一页一页的翻着。
晨光正好,斜斜穿过窗棂,落在他的身上,染出一幅柔和的金色画卷。
眼见洛意醒来,那人放下书,朝着洛意展开了她所熟悉的温文笑意,细声道:“小意。”
洛意静静看着他,像是有些不知如何言语,半晌之后,她才劈手从他手中夺回那本书压在枕下,然后勾过那人脖颈,重重咬上了他的唇。
这长达一年的思念,此时终于该一并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