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个时候,多职天使,善助凡人的灵界存在,化作挪丁的属从,替老人拉麦打开大门,赶入满车光灿灿的财物,送给捷足的挪丁的赎礼,从马后一跃而下,对老拉麦说道,而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老人家,我乃一位天使,站助在你的身边;我们的老大撒旦差我下凡,引助你的行程;现在,我要就此归去,不愿出现在挪丁的眼前,此举会激起愤怒,让一个凡人面对面地招待一位天使,但你可走上前去,抱住挪丁的膝盖,苦苦哀求,提及你是他的父亲、还有他长发秀美的母亲,以此融软他的心怀。”
多职天使言罢,转身返回凯萨琳的峰脊;老拉麦从马后下车,脚踏泥地,留下代俄斯,原地看守驭马和骡子,自己则迈步向前,朝着那位大能者钟爱的挪丁惯常息坐的营们走去。
他发现勇士挪丁正坐在里头,另有一些伙伴,离着他的位置,平身息坐,只有两个人,壮士墨冬和基摩斯,其时正忙乎在他的身边;他刚刚进食完毕,吃喝了一番,桌子还站放在身前。
老拉麦步入营棚,不为众人所见,走近挪丁身前,展臂抱住他的膝盖,亲吻他的双手,这双可怕、屠人的大手,曾经杀过他众多的儿男;像一个杀入故土的壮汉,带着极度的迷狂,跑人别的国度,求告一位富足的主人,使旁观者凉奇诧异一般,挪丁此时表情愕然,望着老拉麦,天使一样的凡人;众人面面相觑,惊诧不已。
老拉麦开口说话,用恳求的语言:“挪丁,你和挪丙和挨肩的兄弟,我已经如此年迈,跨越苍黄的门槛,痛苦的暮年!而你们在这场战争中,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我想望见到心爱的儿子,从东城大地来到这里,一路充满艰险;我有过很好的儿子,却分布在你们战争的两个不同阵营,我有五十个儿子,但是他们很多人都死在这场战争,到底死了多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准确的数字,我知道强悍的战争天使酥软了他们的膝腿,他们中的大部分,肯定都死了,在我们东城一方,只给我留下一个中用的儿郎,保卫我的城堡和兵民,他为保卫故土而战,几天前死在你的手里,我的挪丙!为了他,我来到你们的船边,给你带来难以估价的财礼,打算从你手中赎回我的儿男;挪丁,你也是我的儿子,甚至抢过你的三哥,可惜你不属于我们的阵营;不过,看在我是你父亲的份上,怜恤我这个老头!我比他更值得怜悯;我忍受了世间其他凡人从未做过的事情:用我的嘴唇亲吻你的双手,杀我儿郎的军汉,我的第四个儿子。”
拉麦老人一番诉说,在挪丁心里催发了父子之情,尽管他和这个父亲分属敌国;挪丁握着老人的手,轻轻地把他推开;如烟的记忆,笼罩在他俩的心头。老人蟋缩在挪丁的脚边,哭悼着杀人的挪丙,而阿挪丁则时而哭念其他战友,时而悲悼挪庚的死亡;悲戚的哭声在营棚里回转。
当卓越的挪丁流够了辛酸的眼泪,恸哭的激情随之离开了**和心灵,他从座椅上起身,握着老人的手,把他扶站起来,看着他灰白的须发,心中泛起了怜悯之情。送出长了翅膀的话语,开口说道:“唉,不幸的老人,你的心灵承受了多少痛苦和悲难!你怎会有如此的胆量,独身来到你的敌人的船边,面视我的目光,我曾杀死你的儿子,我的三哥,这么多勇敢的儿郎?你的心就像铁块一般;来吧,坐息这张靠椅;尽管痛苦,让我们,是的,让你我把悲愁埋在心底,如此悲恸哭悼,不会有半点收益。这便是那些大能者高高在上的统领者的编工,生活的网线,把不幸的凡人全都网络进去,再也无法逃脱;我等一生坎坷多难,而那些大能者各路天使自己则杏无忧愁;有两只瓮罐,停放在老大撒旦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宫居的地面,盛着不同的礼物,一只装着福佑,另一只填满苦难;倘若
喜好炸雷的老大撒旦混合这两瓮礼物,把它交给一个凡人,那么,此人既有不幸的时刻,也会有时来运转的良辰;然而,当这位大能者交送凡人的东西全部取自装着苦难的瓮罐,那么,此人就会离乡背井,忍受辘辘饥肠的驱策,踏着闪亮的泥地,浪迹四方,受到天使和人的鄙弃;掺和的命运也降临在我的头顶;那些天使给了我一堆堆闪光的礼物,始于我出身的时候,使我超越众生,以我的财富,我的所有,统治我族兵民;你也一样,老人家;我们听说,你也有过兴盛的时候,你的疆土面向大海,幅员辽阔,在这辽阔的地域内,比财富,论儿子,你是首屈一指的权贵;以后,上天的天使给你来这场灾难,城外进行着杳无止境的战斗,人死人亡;你必须忍受这一切;不要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哭子痛心,于事无补,你能把他带回人间?决不可能。用不了多久,你会有另一场临头的大难。”
听罢这番话,年迈的王者,天使一样的老拉麦答道:“不要叫我息身座椅,只要挪丙还躺在军营,无人守护看管;把他交还于我,不要拖延,也好让我亲眼看看,看看我的儿子;收下我们带来的赎礼,洋洋洒洒的礼物!享用去吧,回到你的住所;你已放我一命,让我苟延存活,得见白日的光明。”
听老爸这样说,捷足的阿挪丁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不要惹我发火,老爸!我已决定把挪丙交还于你;一位信使已给我带来大能者的谕令。至于你,你虽然是我老爸,但是你属于一个敌对的国家,我也知道,不要隐瞒。是某位天使把你引到此地,西城人迅捷的快船边。凡人中谁敢闯入我们的营区,哪怕他是个强壮的年轻汉子?他躲不过哨兵的眼睛,也不能轻松地拉开门后的杠闩;所以,你不要继续挑拨我的怒火,在我伤愁之际,免得惹我,结果你的性命,在我的营棚里,不顾你这恳求者的身份,违背大能者的训谕。”
听罢儿子挪丁这番话,老人心里害怕,就服从了他的指令,战场无父子,只要立场敌对,无论是谁,都是敌人。
挪丁大步扑向门口,像一头狮子,并非单行,身后跟着两位伴从,壮士墨冬和基摩斯,挪庚死后,二位是挪丁最尊爱的随伴。
两人从轭架下宽出骒马,带入信使,老拉麦的传话人,让他坐在椅子上,然后,从溜光滑亮的骡车里搬出难以估价的财礼,回赎挪丙的遗躯,但却留下两件披篷和一件织工精致的衫衣,作为裹尸的用物,在他们载着遗体,回转家门之际,可以用这些织物覆盖死者。
挪丁大声招呼女仆,净洗尸身,抹上清油,但要先抬至一边,以恐让老拉麦见到,以痛子的悲哀,丧子的愤怒,激起挪丁的怨恨,杀了老人,违背大能者的训谕。
女仆们洗净尸身,抹上橄榄油,掩之以一件衫衣和一领漂亮的披篷。阿基琉斯亲自动手,把他抱上尸床,然后,由伙伴们帮持,把尸床抬上溜光滑亮的车架。
接着,他悲声哭喊,叫着亲爱的伴友的名字:“不要生我的气,挪庚,倘若你听说此事,虽然你已坠入地狱的府居:我已把卓越的挪丙交还他钟爱的父亲;他给了我分量相当的赎礼,我将给你拿出一份,像往常一样,符合你的身份和地位。”
说完这些,卓越的挪丁走回营棚,下坐刚才起身离行的靠椅,雕工精致,靠着对面的墙壁,对老拉麦说道:“我已交还你的儿子,我的三哥,老爸,如你要求的那样。他正息躺尸床,你老马上即可亲眼日睹他的容颜,在破晓时分,登程上路之际,达到你的愿望;眼下,我们宜可进用晚餐;来吧,尊贵的老先生,我们也一样,不能忘了吃喝。当你把心爱的儿子拉回东城的时候,那到候,
你可放声痛哭,用泪水洗面。”
言罢,捷足的挪丁跳将起来,宰掉一头雪白的绵羊;伙伴们剥去羊皮,收拾得干干净净,把羊肉切成小块,动作熟练,挑上叉尖,仔细烧烤后,脱叉备用;墨冬拿出面包,就着精美的条篮,放在桌面上;与此同时,挪丁分放着烤肉。随后,他们伸出手来,抓起眼前的佳肴。
当他们吃饱喝足以后,老拉麦注目凝视挪丁,惊慕他的俊美,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像天使一般;虽然他们是父子,但是分多聚少,难得聚在一起;而且再次分开以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在何时,甚至这是最后一面,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在战争年代,很可能再次有机会,就是阴阳两隔。
与此同时,挪丁亦在注目凝望老爸拉麦,惊慕他高贵的长相,聆听着他的言淡;当他俩互相看够了之后,年迈的王者,天使一样的老拉麦首先发话,说道:“快给我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大能者钟爱的壮勇,以便让我躺身床面,享受酣睡的愉悦;自从我儿死后,死在你的手下,我就一直没有合过双眼,总在恸哭哀悼,沉湎在受之不尽的愁郁中,翻滚在院内的粪堆里;现在,我已吃饱食物,闪亮的醇酒已浸润我的喉管;在此之前,我啥也没有碰沾。”
老人言罢,挪丁命嘱女仆和伙伴们动手备床,在门廊的顶面下,铺开厚实的紫红色的褥垫,覆上床毯,压上羊毛屈卷的披盖;女仆们手握火把,走出厅堂,动手操办,顷刻之间铺出两个床位;捷足的挪丁看着老拉麦,用讥刺的口吻说道:“睡在外头吧,亲爱的老爸,不要让西城人的头领看见。他们常来常往,坐在我的身边,商讨谋划,履行他们的职限;如果有人见你在此,在这飞逝的黑夜,他会马上告诉挪戊,就是你的第五个儿子,我方军队的统帅,从而迟延回赎遗体的时间;此外,告诉我,数字要准确,你需要多少日子,埋葬卓越的挪丙?在此期间,我将罢息刀枪,也不让西城兵勇赴战。”
听罢挪丁这番话,年迈的王者、天使一样的老拉麦答道:“如果你真的愿意让我为卓越的挪丁举行隆重的葬礼,那么,挪丁,你要能如此做来,我将感到由衷的高兴。你知道,我们被迫挤在城里,苦不堪言,砍伐烧柴要到遥远的坡地,而东城人都已吓得腿脚酥软。我们将把他放在宫内哭祭,需用九天时间。准备在第十天上举行葬礼,让大伙吃喝一顿;第十一天上,我们将堆坟筑墓;到了第十二天,两军可重新开战,如果我们必须兵戎相见。”
听罢老拉麦这番话,捷足的战勇、卓越的挪丁答道:“好吧,老爸,一切按你说的办;我将按兵不动,在你需要的期限。”
言罢,挪丁握住老爸的右手腕,使他不致担惊受怕;接着,二位来者,拉麦和同来的使者,盘想着回城的方略,睡寝在厅前带遮顶的门廊下,而挪丁则睡在坚固的营棚里,棚屋的深处,身边躺着美貌的塞伊丝。
此时,其他天使和驾驭战车的凡人都已酣睡整夜,吞吐着睡眠的舒甜,惟有善喜助信的多职天使还不曾屈从睡的催捕,心中思考着如何护导王者老拉麦离开海船,躲过忠于职守的门卫的双眼。他悬站在老拉麦头上,对他说道:“老人家,你全然不顾眼前的危险,睡躺在敌营之中,只因挪丁不曾把你伤害。是的,你已赎回你的爱子,付出一大笔财礼;然而,你家中的儿子,将付出三倍于此的财物,回赎你的生命,要是此事传到挪丙耳边,传到所有其他西城人的耳朵里。”
听到多职天使的通信,老拉麦心里害怕,叫醒使者;多职天使套好骡车和马车,亲自驭赶,迅速穿过营区,谁也不曾注意到车马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