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章 白吃白喝 终要清算
灯光之下,一个身材极是魁梧的中年儒士一袭雪白文士长袍缓步走上了那曾经在无数个清风明月的星空之下跟妻子携手分享人生的亭子。
而现在,他的妻子,却被另一个男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眼睁睁的带走了。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掌握一个门派之主,蓝铁骨似乎很有儒生宽大之气度,至少,跟随在他身边的十多个人都没有看见他脸上出现愤怒或不甘的表情。
蓝铁骨依然那么淡定那么从容,缓步走上了亭子。
但是,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凡落足过处之石阶,皆无声无息地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而脚印之处,皆为齑粉。
随同之人,皆于亭外驻足,并没有随之上来,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掌门绝对需要一段冷静思考的时间。
毕竟,一个男人,或许可以容忍很多挫折甚至果敢地面对命运的蹂躏,但是,很少能够容允婚姻里面出现绿化环保现象,那些什么“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长点绿”的言论,只不过是或是无奈的自我安慰,或冷笑话式的嘲笑而已。
眼下,整个岷山派上上下下已经够混乱了。
山脚下被各大门派的高手死死的堵着,扬言三日之内必须将《洗髓真经》交将出去,否则,不排除将会采取强硬的手段把岷山派抹去。
现在的岷山派,位居高层者明明知道岷山派绝对没有所谓的《洗髓真经》,却偏偏还得保持沉默不能对低层弟子明说,因为只有如此,才可以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你们不必担心,《洗髓真经》还在我们手上,他们会害怕我们岷山派在被逼急时际把《洗髓真经》毁去,落个一拍两散,故而是不敢过于逼迫的,从而,我们起码暂时还是安全的。
虽然,这样的确取得了安抚人心的效果,所以在布置关卡的人力资源支配上,大家也非常的配合高层传达下来的指令;但是,低层者,他们也正是知情权限被控制,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的确对岷山派还抱着幻想,甚至对各大门派的行为表示愤慨和痛恨,他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即便是《洗髓真经》被我们获得又咋滴?所谓天下至宝,厚德据之。
《洗髓真经》于今为我们岷山派所获,便说明了我们岷山派德厚缘深。凭什么,你们就如斯纠集广众效那强梁大盗强抢豪夺之无耻极致行径,欺负我们岷山派呢!?
自然,也有少数脑瓜子好使用之辈,对于高层宁愿整个门派被抹灭也拒绝交出《洗髓真经》此事产生质疑。到底,一个门派的成立、成长,到成熟的占据着偌大的江湖一席之位,这其中需要的,是很多代人的心血铸造,绝对不是谁谁一时心血来潮随随便便捣鼓捣鼓就可以做到的,更不可能凭某一部什么旷世奇书就可以达成的。以一本《洗髓真经》的价值跟一个屹立武林百年余的门派之灭亡替换,值吗?
更深的问题是:如果《洗髓真经》为岷山弟子带出去,他年修炼成功,重建岷山派或许还有点儿意义,然而,事实上,各大门派已经把整个岷山派铁桶般围堵的严严实实,恐怕连个苍蝇也飞之不出去。
所以,当付史可带着掌门大小姐和掌门夫人逃命而去的时候,接到布防命令的人依然固我的匆忙着他们的脚步,没有人意外,也没有人在意,谁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安然走下山去。
也许,会有人因为听见掌门对掌门夫人的呼喊言辞之中瞬间从中理解到了某一些关于掌门和掌门夫人之间的生活隐私,而在如此关乎整个门派存亡关头,谁都没有了除却生命之外的余力去关注八卦隐私。
故此,大多数的人都似乎耳朵忽然失聪一般,没有任何脸书和迟滞,继续他们的工作,于是,付史可带着蓝夫人母女俩在没有任何人的阻拦之下,在松涛之中几个纵跃,极快的远去,消失了。
亭上亭下,都很安静。
付史可带人而走,好像是他和掌门之间的私人事情,他人干涉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合。
再则,掌门都没有下达拦截命令,他人若是横加伸手,未免有干预掌门私事的嫌疑。
蓝铁骨背着手在亭子走了几步,轻轻一声叹息,向下面摆了摆手,道:“诸位,现在岷山是存亡关头,希望三天之内追查杜六儒的人可以及时回来,解救我们岷山派的危难,要不然,哎......”
他极之疲倦的闭上眼睛,“都回去好生休息去罢。”
亭下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皆把头一点,陆续离去。
最后,剩下了两个年纪跟蓝铁骨相仿,面容却较后者苍老许多的中年人。
他们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分站在亭子石阶的两旁。左边黑衣中年人姓房,房刚鼎,执法堂首席。
右边白衣中年人姓路,路一怒,长老会骨干之一。
如果说刚才离去的那些人都是蓝铁骨在岷山派中最为忠诚的支持者,那么,房刚鼎和路一怒无疑可以说是他最为得力的左臂右膀。
当年,前掌门被冷无欢“毒害”致死,掌门之位悬空待实之际,各个势力风起云涌欲争掌门之位,在那个时候,作为凶手冷无欢之师,他是没有资格争取的。
然而,谁都想不到,他蓝铁骨居然正气凛然,大义灭亲,亲自批示武林格杀令,并派遣出一批跟随他身边的高手出山,深入江湖追杀冷无欢。
同时,他斩钉截铁的义无反顾的,邀请了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以及好几位据武林位置很高说话极具权威性的大佬,做了他跟逆徒冷无欢断绝师徒情分的见证人。
如此一来,蓝铁骨的名声不仅没有因为出了冷无欢这么个无耻逆徒颜面坠落,反而,被视作大侠正义之典范,对他的点赞率迅猛激增,以致,在当年的名人风云榜上,数度占据顶端位置。
所谓蛇无头不行,军无将不胜。
岷山派掌门悬空,权力断层,这对于岷山派的健康发展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一个弄不好,极为可能,会因为派里的各个势力的倾轧而发生巨大的震荡,这个震荡往小处说是岷山派兴衰之关键,往大处说嘛,将会蔓延到整个江湖,给整个江湖带来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偏偏,岷山派的前掌门原本钦定的接班人冷无欢,却成为了欺师灭祖毒杀掌门的凶手!
偏偏,掌门承传,是人家岷山派的“家务事”,即便是武林泰斗如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也无权插手其中。
不过,他们虽然无权现实地加以干预,却言语之中没有吝惜赞赏,对蓝铁骨的君子正义之风赞不绝口。
也不知道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懂不懂得,有些事儿,犹如两个人在掐架时候,旁边如果站着的第三者做其中一人的啦啦队,另外一人即便是能力跟对手相当,势必也会受到影响的——谁可以保证,什么时候啦啦队不会加入战圈给对手帮助呢?
人性,是一种比较奇特的东西。
连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都叫好叫座的人,想必是绝对错不了的。
权威者的语言威力所产生的广告效应,可不是吹的。
不仅整个江湖都相互盛传着岷山派的接任掌门人是被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看好的蓝铁骨之说,便是派内各个欲争夺掌门之位的势力代表也把武当掌教和少林寺方丈的言语视作一种对蓝铁骨的支持的暗示,因而纷纷退出掌门之位的角逐。
最后,在权威的广告效应和广大的群众舆论压力推动之下,在“众望所归”之中,蓝铁骨坐上了岷山派掌门之位置。
而事实上,这个掌门位置是怎么擭取得来的,其中所布置的内容,除了蓝铁骨本人,恐怕就是房刚鼎和路一怒两人知之甚详了。
也就是说,在某种利益的牵动之下,他们三人已经形成了一股抱团的力量。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虽然高层会议上,蓝铁骨已经作出了很明白的很确定的保证了,三日之内,调查人员必有结果,而那个结果一定可以化解岷山派的危机。
尽管很多人对此表示保留意见,试想一下,连当初派出跟冷无欢接头的几名岷山派顶尖高手都被留在冷香谷了,可想而知,隐藏于暗处对岷山派下杀手的人是何等的恐怖?!
即便是最后派遣出的这一批高手实力相较前一批要高,然而,这并代表不了他们就可以逃过了隐藏于暗处的敌人的猎杀。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决绝而残酷的格杀他们岷山派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也想不出岷山派在江湖上曾经得罪了哪一位大神,要如此狠毒地对待岷山派。
因为,经过层层剥析,那隐藏暗处的敌人已经成功的将岷山派架上了火炉炙烤,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在各大门派的势力轰击之下,化为灰烬。
这一次高层会议,与其说是高层研究当下解决和走出困境的研讨会,不如说是高层一次最为彻底的自我批评自我检讨盛会。
为了追根溯源,每一个人都必须坦白交代出平生以来所有做过的得罪人很可能触犯了别人根本底线的事件,当然,这种所谓得罪人的事情,是对岷山派以外的。
大伙都是老江湖了,人在江湖走,哪有手不沾血腥的,当着“自己人”坦白坦白也不打紧的。
只不过,当各位老大一次坦白交代出来之后,几乎每一个人都被小伙伴们的“成绩”惊呆了!
或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屠杀对手全家有之,或于街市遇美妇深夜入屋杀其夫而淫杀有之,或入室盗窃被发现而屠杀满门有之,或遇官府高额悬赏缉拿“罪犯”便不管“罪犯”是否无辜弃置江湖道义将之擒拿而获取赏金有之......
最为让人无语的是,居然有人在黄鹤楼为了一个靠近窗台的位置,跟几个普通人争吵了起来,在几个普通人以先到为由坚决拒绝让位的时候,该老大发飙了,把几个普通人全部从窗口扔将下去,两个热血青年愤怒与其评理,却又被他重创——估计若非当时两个青年亮出门派身份,极之可能跟几个普通人一样被扔下黄鹤楼惨遭摔成一堆肉酱的悲哀命运。
最为奇葩的是,某一老大多年前曾云游天下,于一庙宇邂逅几名女尼,看人家年轻貌美,便淫心大起,恃仗自己的武功高强,公然对她们说双修可以帮助她们提升功力,然后,不顾她们拒绝,强行逼迫她们就范,结果,几名女尼咬舌自尽.
一轮“畅所欲言”,嗯,应该是坦白交代下来,整个会议室当时可是静谧如死,当真是掉下一枚针都可以听见的。
包括了执法堂的长老,包括身为一门之尊的蓝铁骨,都沉默了,都膛目结舌的震惊到了。
没有这一场的“自我检讨”之研讨会,他们真的不知道,岷山派的人犯下的滔天罪恶,简直到了罄竹难书、天人共怒的地步!
人在江湖走,便如同进入饭馆,虽然可以依仗着暂时的强势白吃白喝,拍拍屁股走人,然而,终是会有那么一天,被挖之出来,一一清算。
蓝铁骨没有等到会议出来结果,就先黯然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这场所谓“自我检讨”的研讨会,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以岷山派多年以来所犯下的罪孽,即便是任选其中之一,都可以构成岷山派灭亡的理由。
蓝铁骨轻轻一叹,眼里掠过一丝不甘,宛如在他心仪已久的女神身上花费了庞大的财力和精力,终于捕获了女神的芳心,双双带上户口本、居民身份证,走过了街道办走过了民政局,甚至还成功地完善了计生办的要求,却在婚检中被告知不仅仅双双是地中海贫血患者,更糟糕的是自己竟然不孕不育!
忽然,蓝铁骨一拂袖,狠狠道:“那个贱人,可不能便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