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不必过虑。”赫连从枫站起来说道。“四弟有难,我理应相帮,此乃兄弟之谊,无需作它想。想来傅小姐定然也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才怪。可是介不介意有什么意义吗?傅嫤汐不禁腹诽道。
等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傅青衍此时缓缓站起身来,向皇帝施了一礼,继而说道:“启禀皇上,三皇子,四皇子兄友弟恭,臣无比钦佩。只是小女年幼不懂礼数,刚刚看了二公主的舞技,惊为天人,一时不慎竟打翻了酒杯,弄脏了衣物,不敢在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说完跪拜告罪。
傅嫤汐亦闻言起身:“请皇上恕罪。”说着便也跟着傅青衍跪下。
傅嫤汐这一起身,众人都看到她青翠色的衣裙裙摆处有一片润湿,十分明显。
皇帝见状便也不好强求,只说道:“你便是那个在菊花宴上一诗成名的傅嫤汐?”
“臣女惶恐。”傅嫤汐不敢想皇帝竟然记得她的名字,只能有些惶恐的回道。
“倒是个不错的孩子。难怪雪儿未曾见过你便如此推崇。”皇帝继续说道。
“臣女承蒙皇上与二公主的称赞,愧不敢当。”傅嫤汐回道。
“父皇,今日在母后宫中见到傅妹妹,儿臣便越发喜欢了。”赫连夜雪此时已经回到座位上,娇俏得朝皇帝撒娇:“父皇,您就看在儿臣的面上,别让傅妹妹跪着了,您吓到她了呢。”
傅嫤汐俯在地上的脸有些汗颜,二公主殿下,她还不至于这么胆小啊。
“哈哈,快快请起,”皇帝大笑道:“此事本就是朕的四子无礼在先,还希望傅爱卿不要见怪啊。傅嫤汐,朕这二女儿性子怪得很,难得和谁对上性子,既然雪儿如此喜欢你,他日倒是可以常进宫来陪雪儿作伴。”
傅青衍恭敬道:“臣不敢。”
傅嫤汐说道:“谢皇上,二公主,臣女遵旨!”
这一幕就算是揭过了,皇帝心情似乎非常好,要求众大臣不必拘泥,尽情畅饮。可许多人的心里早已换了种滋味。
三皇子和皇贵妃以及衡阳王的心中都甚为狐疑,皇帝虽然也许只是说些客套话,彰显爱重臣子之风范,可如此当众的抬举傅青衍,傅嫤汐母女,不是皇上一贯的作风。夺嫡事大,当今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能忽略。
傅青麟心中更是百般不是滋味。最近官场朝堂之上和今日宴席之上的种种迹象,都让他越来越觉得衡阳王当日的猜测是有道理的,他这个摸不透的长兄,很有可能早已经投靠了皇帝。
虽然现在太子,三皇子,五皇子都已成人,但皇帝的身体还是硬朗的,如果没什么意外,起码在十年之内都不会轮到新皇什么事。也就是说傅青衍可以靠着皇帝的恩惠官途顺遂。
可他呢,支持三皇子也不过是一场豪赌,要么一步登天,要么永不超升。况且他还要等个十几年。这么多年来对长兄的嫉妒和眼红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极度的不平衡。
是夜。
定北侯府的大书房中跳跃着微弱的烛光,傅青衍坐在桌案前,盯着香炉里冉冉高升的青烟沉思。
烛光找不到的暗影之中站着一个挺拔的身躯,两人静坐良久,彼此无语。
“今天的事情侯爷都看到了。”黑影说道。
“是,太明显了。”傅青衍点头道:“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正的部署?”
“应该不是试探,他们最近在江南屡屡碰壁,该是着急了。”黑影嗤笑一声。
“皇上怎么说?”傅青衍问道。
“之前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引蛇出洞,我们放弃了太多的筹码,如今,该是一步一步拿回来的时候了。”黑影双拳猛地一握,复又放开。
“需要我做什么?”傅青衍继续问道。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端阳。”傅青衍轻声读出。
黑影拿起那张纸,放在烛灯上慢慢点燃,一切随着火光灰飞烟灭。
“你还好吗?”傅青衍看着黑影刚毅的侧脸,关切地问道。
“我与侯爷似乎同病相怜。”黑影顿了顿,语气里突然就充满了无限的哀伤。“别人的欢庆之日,都是我们的悲痛之时。”
“你这小子......”傅青衍不知是怜惜还是哭笑不得,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玉蘅轩。
床榻上的傅嫤汐已经翻了第无数次的身。冬季夜长难熬,外间的芷画呼噜声似有似无的传来,可傅嫤汐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这一晚似乎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她披衣而起,忍着空气中的冷意,迅速的穿好衣服,裹上貂皮斗篷,不敢惊动睡熟了的芷画和玉棋,悄悄开了房门,走入院中。
不知道何时,天又下了雪,院中白茫茫落了一片。多月前那人依靠过的梅树上,梅花都谢尽了。如今只剩枯枝,支撑着一直无人清扫的积雪的重压。
怎么又想起那人?傅嫤汐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梅花。在她的世界里,那人似乎总是与梅花有着剪不断的关联。自己还想问问他那柄断了两截的梅花玉簪是不是被他拾走了,还是当时躲避傅子安的时候,顺手扔掉了。
那玉簪她才刚刚带上,留着多少也能当个念想啊。
不过,梅花,他跟梅花还真有些相似。孤高冷傲或许是许多人眼中的他吧。怎么她看到的就不是这么回事呢。高深莫测,神神秘秘,性格有点怪异,表里不一。
今日他在宫宴之上公然醉酒,行事放浪,这似乎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示以外人的形象。想来从此后别人对他的评价又多了一条——荒唐。
他的父王似乎真的不喜欢他,他的弟、妹对他也毫无敬重,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支枯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折断,掉在了地上。
傅嫤汐从思绪中惊醒,才忽觉自己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想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赫连从煜。
一定是魔怔了,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