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襄城之变（上）

　　 公输止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紫烟眉宇间的软弱凄苦和疲惫也一点一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智珠在握所带来象征自信的平静如海。又是那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博古通今、算无遗策的神女紫烟。仿佛刚刚那个疲倦中带着软弱的女子从未真实存在过。

　　 其实，像我这样机关算尽的女子，所有的担惊受怕还真的是活该呢！这样的不择手段，明明知道公输止墨一颗真心错付，却丝毫不加以开解，反而放任甚至是逐步引导他越陷越深，不可自拔，为我痴狂为我疯魔，为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他可以为继续为我所用，不顾他可能会遭受到的危险和伤害。紫烟自嘲地想着。

　　 没错，紫烟早就知道公输止墨迷恋她，所以当初才会毫不犹豫地向他求助。当时的不告而别，虽然保护了公输家的举动不会泄露，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刚刚受过感情创伤的她根本不相信公输止墨。而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而今天，公输止墨找到了遍寻不获的她，理所当然的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可她依然利用他的迷恋，带着满怀的算计，一招示敌以弱的苦肉计便解决了他原本的怒火。不仅平息了他的愤怒，还勾起了他心中的心疼和怜悯，为了她的强大和自由，让他更进一步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却带着用心不纯的算计。

　　 呵，像她这样机关算尽的女子，如此步步维艰，恐怕也是她的报应。

　　 不过，就算是报应，紫烟也不后悔。

　　 若是她是个只能依附男子的弱质女流，有几分小聪明却没有可以让男人依为臂膀的大智慧，那她只能沦落到后宅争宠的玩物之流，身似芦苇命如浮萍，只能依附他人生存，身不由己。哪里有如今自己掌握命运的自由和潇洒？又哪里能够让公输止墨让项羽念念不忘并为之掏心掏肺？

　　 前世有一句话，认真工作的男（女）人最有魅力，同样，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而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女人也是最让男人念念不忘，舍不得，放不下，成为心中一颗永远不会褪色的守宫砂，一朵沁着血珠的红玫瑰。

　　 纵然是机关算尽，纵然是万劫不复，紫烟也认了！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散漫的目光凝聚，软弱一丝丝褪去，坚定的眼神透着凌厉的锋芒，是最让公输止墨割舍不下的那朵自由自在飘荡在天地间，没有人可以抓得住的飘渺紫烟，是他心底不会褪色的守宫砂。

　　 其实她应该谢谢项羽的，若不是他的伤害斩断了紫烟的后路，他的霸道把她逼进了进退两难的绝境，那她又哪里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有如今破茧成蝶自由翱翔？

　　 那那个让她破茧成蝶，让她爱恨两难的男人，现在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这是一座不大的古城，城墙不过五六米，两三个青壮叠罗汉就可以爬上去了。但此时却没有了祥和，却处处都是烽火硝烟，喊杀声震天。鲜血和残肢在刀光中飞舞，烈火在攻城器械的残骸上张扬地燃烧着，吞噬着遍布着鲜血的残肢，散发着阵阵带着浓烟的恶臭。但是，满地的残骸却没有哪怕是平日里最善良的人有心思多看一眼，已经褪去朴实的士兵们踩着鲜血淋漓的尸体或者伤者向城墙上攀爬，没有人关心脚下的是一抔浸透了鲜血的黄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向城门冲击着，像海浪冲击礁石，溅起一蓬蓬血色的浪花——对方的，或者自己的。哪怕只是一场规模并不大的小战役，双方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万余，却也是真正的人间烈狱，人性在这里得到最根本的泯灭，每个人红着眼，屠戮着同类的生命或者等待着被同类屠戮，每个人都化为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将军，襄城死守不下，冥顽不灵，我们的死伤不轻，再这样下去，不妙啊！”在城外一座不高的土坡上，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刚硬的五官染着沙场的风霜和戾气，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说话的是他面前一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没有他的高大霸气，却是不一样的俊朗阳刚。

　　 “襄城哪来这么多守军？如今死了的，恐怕就有五千了，你告诉我襄城守军不过四千，那现在城上的是什么？是鬼吗？”项羽冷厉的眉眼跳动着愤怒的火焰，闪烁着弑杀的光芒。

　　 “全城百姓都在帮助他们守城，城上青壮轮替，已过万数。”低着头的项庄头更低了，现在的项羽，让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害怕。

　　 “该死的！他们既然找死，那我就成全……”心中的杀气一触即发，铺天盖地而来，想要吞灭一切的时候，一个微弱却清美的声音闪过，及时微弱，却让他的怒火不再爆发。

　　 “乱世中的百姓最可怜了，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项大哥，你将来上战场的时候，不要随意伤害百姓好不好？”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想看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所以你要得民心哦。”

　　 虞儿……想起那个杳无音讯的绝色人儿，他的杀气一点一点地化解。她说，她不喜欢杀人。她说，百姓最可怜，不要随意伤害她们。她说……

　　 从出会稽到现在，每一步都是按照她离开前留下的计划在走，战无不胜，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但只要离开了她的计划，阻力就会千百倍的增大，遵从她留下的话，已经成为了他们的默契甚至是本能。声音项家才会那么疯狂地找她，他们相信，有她在，他们大事可期！

　　 他想杀光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们，可是，她会不会也在其中？如果他按照心意屠城，会不会伤害到她？甚至，她会在那些残肢中，变成一具苍白的尸体？就像……那个早晨。

　　 不，他无法再一次接受那个残酷的场面！

　　 心思一动，武将的直觉让他发现了端倪，冷厉的眉眼皱起锋锐的线条：“是你说此地守将天怒人怨，民怨沸腾，为什么百姓会帮他守城？你当我傻子吗？”

　　 “这……”项庄能力不在于情报的收集和分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为难了。当此交战之际，更是无从得知城中消息，一时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