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人家有女名为诺
有时候我们形容美人，会说：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其实不算夸张了，有些特别灵气的眼睛的确会说话，能长着一双会说大部分人都听得懂的“话”的眼睛，那么光凭一双眼睛就可以号称美人。而真正的绝色美人，不论男女，往往也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比如紫烟。除了眼睛本身的硬件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准以外，还有一些特例，包括一些特别默契的情侣、伙伴、亲人，他们互相之间的确用眼睛“说话”就可以了。
但是那是少数人的特权。
季心长得很不错，五官端正，俊朗英武，多看两眼也是能引得小姑娘心头小鹿乱撞，但是他也的的确确还够不上绝色美人的水平。
他的眼睛当然不会说话，就算是跟他的兄弟，离用眼睛说话也都还差的远。
但是没关系，有小诺在，不管你的眼睛说的话别人能不能接收得到看得懂，但是她是一定看得懂的。
只是一眼，小诺就很乖觉地回答：“桃源有学堂，所有想学的人只要不耽误工时都可以在去向夫子请教，十四岁以下的孩童更是只要想学就可以学，要是学得好，连衣食都可以由公中供养。”
所以你也是这样？
“我也是。”
你在看什么书？
“《论语》和《春秋》。”
为什么？当下时兴的应该是《韩非子》、《商君书》和《申子》这一类的法家书吧？
“神女说，当今之世的法律过于酷烈，若是遇到明君还好，一旦碰上像二世皇帝一样的混球，便是如今这幅局面了。我想，若是要治国，现在的法律这么严厉，还是宽仁点好，神女给我们讲的诸子百家，墨家和儒家最适合，可是墨家传家的种种作风又和他们的宗旨不大一样，何况，又不是谁都是圣人，可以做到兼爱非攻的。而且墨家传世的墨侠这种做法可以在民间推崇，但是官方是不可以承认的，要不然就是神女说的‘侠以武犯禁’，总会出几个衣冠禽兽和沽名钓誉的人渣，还是儒家合适，所以我就想读读儒家。”说着小诺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随便说的，你不要当真啊。”
季心很意外，真的非常意外。小诺虽然容颜娇美，言辞有据，但是她手上有厚厚的茧，都是做粗活留下的。他看她一眼她就会回答，这种举动明显是常年留下的习惯，她显然常年都处于这种必须乖顺问什么答什么的位置，而且小诺这个名字虽然不难听，但是这么乖顺，问什么答什么的女孩居然没有报她的姓氏和全名，如果不是她刻意隐瞒的话，最直接的理由就是，她没有姓氏。
秦朝还保留了一些先秦惯例，贵者有姓有氏，贱者有姓无氏，男子称氏女子称姓。但是这个时候其实这种按照姓氏划分等级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了，大部分的百姓都拥有了自己的姓氏，没有姓氏的，一般只有一种人：奴隶。当然，在商鞅变法后的秦朝是没有奴隶的，一般奴仆虽然也是贱民，子嗣不能做高贵的工作，但是他们可以凭借军功脱离奴籍，还有出头之日，至少地位比要给主人殉葬永世不得翻身的奴隶强得多，他们也大多有了自己的姓氏。这个时候还没有姓氏的，就是奴仆中最低贱的一种奴生子，他们的祖辈是奴隶，但是在商鞅变法的时候私蓄下来，虽然名义上这些人还是奴仆，但实际上在户籍上是没有他们的，他们只能任由主人家生杀予夺，没有人能够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因为他们虽然生活在秦国，但是他们其实是黑户，是不存在的。
而且诺这个字在这个时代是地位低的人回答地位高的人的应词，相当于“是”，“我知道了”。起这样一个名字，可想而知里面没有什么好的含义。
综上所述，季心猜测，小诺原本应该就是哪家的奴生子，不管是主人家倒了还是自己逃出来了。
可是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婢女家奴，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生死间拼搏的人，一般不在乎什么规矩束缚，尤其是身份这种东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季心欣赏小诺的忠心，更惊讶于她的见识，也怜悯她的出身，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心中不由得一顿，问道。
书上的字都认识吗？都看得懂吗？
小诺脸都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有一些看懂，其他的都是猜的。”
那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好，当然好。小诺的脸更红了，不过这回是激动的。
可是怎么教呢？这下是真的为难，小诺再怎么天赋异禀，能够看懂别人眼睛里的话，可是还是要和生活联系的，眼睛又不可能发出声音来，怎么可能讲得出故事，解得了字词？
不过这难不倒小诺。
她趁着午饭的时候，她找到了回桃源歇口气的云烟，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一下，云烟问清事情只后，虽意外，但是给了她几颗药还是允了。
季心中的毒，除了眼皮能眨两下，就只剩下眼珠能转。小诺把云烟给的药混在羹汤里，小心服侍他吃下之后，没多久他就能坐起来，说话写字了，只是下半身还是没有力气，不能走路。
小诺虽然有桃源供养读书，但是纸笔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东西，哪里能随便挥霍？她平时认字练字，都是在沙盘里用树枝写的。季心就从他随身带来的细软里摸出一点银钱，让小诺去买了竹简刻刀，他亲自教她运刀刻字。
季心平素为人风趣爽朗，也是自幼就有学问的，虽然比不上文臣，但是教一个小孩子认字读读《论语》还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在后世那种教育之下，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未必能读的懂呢。
季布有心要交，小诺专心向学，男子英武挺拔，女子灵秀聪慧，这画面美得像一幅画。
很好，这气氛和谐的哪里还像是囚犯和看守？这简直是在度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