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微弱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配合着潇潇的风声,更添着几分萧索寒气。
三千禁卫军肃杀无声,利刃出鞘,围立在四周,目光冰冷好似野狼即将扑食的目光。
两男两女对立着站在禁卫军的包围当中。
一对面色严肃凝重,寻思脱身之法,一对镇定自若,稳操胜券。
这两对男女,自然就是杨六郎、柴郡主和龙云风。天瑶了。
如龙云风所料,杨六郎和柴郡主找到金斧权杖,并且发现了当年弑兄夺位的真相。
在杨六郎看来,天子之位,必须德行皆备之人才能担当,赵光义的皇位既然得之不正,就必须要将事情公诸于众,告诉天下百姓,向天下人认错。
手握金斧权杖,杨六郎成功劝服柴郡主想要将这个真相大白于天下。
只是他们两人刚刚才做出决定,两个人就被三千禁卫军给包围了。
“陛下这么着急的来见杨六郎,看来杨六郎和郡主的猜测是对的了。”倒不愧是将门虎子去,在这种情况下,杨六郎还能镇定自若。
“这要看你认为的是什么了?将金斧权杖交给朕,朕可以饶你们两个人不死。”龙云风道。
“想要金斧权杖简单,只是需要陛下您先将昔日的罪行公诸于众,向天下臣民忏悔。”杨六郎正义凛然的说道。
龙云风闻言嗤笑一声,一脸错愕的看着杨六郎,那目光好似是在看一个傻子。
“杨六郎啊杨六郎,难道真的是杨将军和杨夫人将你保护的太好了,都没有让你见识到人间的一点点丑恶,竟然会真的让你傻的相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难道天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如若这般,世间何来公义二字可言?天下万物皆逃不过纲纪伦常四个字,皇法为纲,道德为常。就算是天子有错,也必须要承担罪过,向天下人认错。”杨六郎大义凛然道。
“哈哈……杨六郎啊杨六郎,你真的是大英雄的模板啊。这要是在朕五六岁的时候,或许还要为你这不畏强权的风采而称赞敬佩呢。只可惜,你这英雄也就是骗骗小孩罢了,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纲纪伦常吗?你明白什么是英雄吗?记住,人之大者,乃是为国为民。”龙云风道。
“我此刻所做又如何不是为了百姓着想?让百姓们知道真相。”杨六郎反驳道。
“真相?百姓们知道真相,然后又如何啊?你是想让朕退位吗?”龙云风道。
“六郎不敢,可是公道自在人心,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就算是您,当今的天子也不例外,您身为天子,为天下万千臣民表率,更当是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杨六郎道。
“唉……杨六郎啊杨六郎,朕前日见你只感觉你个性跳脱,没有担当,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这么迂腐。天子德行?这么说吧,历朝历代以来,你见过有几个君王德行是好的?”龙云风不屑一笑。
“秦皇一统六国,创下千古未有之基业,合三皇五帝,称为皇帝,功绩堪称千古第一人,然而他同样暴虐成性,弑杀一胞兄弟不知多少……”
“隋炀帝推科举,开运河,撬世家,给予寒门康庄大道,可是后来却为千古暴君,杀兄弑父……”
“唐太宗李世民,亦是千古一帝,功盖八荒,连化外异族皆尊称其为天可汗,可是他非嫡出,帝王之位,乃是玄武门之变,杀兄弑弟迫父得来的。但他的功绩至今流传……”
“唐玄宗李隆基,开创开元盛世,乃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但是他最宠爱的妃子杨玉环却是他抢了自己的儿媳妇。”
……
龙云风冷笑不已,这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的屁股是干净的?不腹黑,不心狠,登不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杨六郎脸色一变,他忽然觉得以前的一些理念似乎并不正确。
“杨六郎,你可知杨家军为何受人敬仰,为大宋万民推崇?”龙云风继续问道。
“因为我杨家军一心为民,誓死抵御辽人入侵,捍卫大宋疆土。”杨六郎毫不犹豫的说着。
“没错,因为你们杨家军的功绩卓著,包围了大宋子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杨家的功绩是从何而来的?谁人无父母妻儿,谁人无家庭老小,杨家于战场之上纵横捭阖,所过之处,无一阻挡。而这所换来的就是,数千乃至数万的将士殒命,数万个家庭支离破碎,数万个孩童失去父亲,数万个妻子失去丈夫,数万个父母失去儿子。对这些人而言,杨家又是什么?你可曾想过,杨家军其实每次出征都会造下无数罪孽。”龙云风咄咄逼人道。
杨六郎身子一晃,他从未想到过这些,他只为自己父亲兄长自豪,却未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杨家代表的是罪孽?
“你可知,为何明知是罪孽,杨将军依旧是义无反顾吗?你觉得他是为了这所谓荣华富贵吗?”龙云风道。
“为什么?”杨六郎追问道。
“为了这大宋百姓,为了回乡之时,故友仍在,初春之时,依旧有无数的农民插秧,而不是去担心来日会有飞来横祸,朝不保夕。为了大宋百姓最真挚的笑容,这才是杨家军无往不利的原因。”
“公义,你所做的是为了公义,为了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是这对百姓们有什么意义?他们真正在乎的是当今天子是否杀兄吗?他们在乎的是,这个天子能不能保护得了他们?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朕不敢说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在朕治下,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大兴土木。朕让天下人都吃饱穿暖了。”
“公义二字难道不重要吗?”杨六郎道。
“公义二字自然重要,若是这天下都没有了公义二字,天下必乱,天下必亡。但是公义二字所存在的意义也就是为了天下,如果让天下出了事情,这公义也不必存在。杨六郎,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甚至不是赵家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吗?你是在为了一个没有丝毫意义的公义真相,让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战火纷飞,生灵涂炭。”龙云风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还天下一个公道,如何会让生灵涂炭?”杨六郎神情激动的辩驳道。
“你又如何不会让生灵涂炭?现在的天下是什么局势,你不知道吗?大宋一统并非长久,天下还有诸多不服大宋的势力。一旦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他们必定大做文章,到时候又是一场内乱。同时大宋皇室非朕一人,大宋也要内乱。而大辽在一旁虎视眈眈,意欲对我大宋行不轨之事,天下皆知。你一旦将这件事情所揭露出来,大宋必然民心动摇,军心动摇,到时候大辽军队长驱直入,大宋风雨飘摇,濒临灭绝。那时候就算不会重演昔日五胡乱华之事,也会将好不容易统一了的天下变的四分五裂,变成昔日的五代十国。那时候所留的鲜血,将是你杨六郎一辈子都负担不起的罪孽。到那时,千万人流离失所,千万人沦为刀下亡魂,都将是你杨六郎做的事情。”
“你想求一个公义,那需要一个大的智慧,而你并没有,你所拥有的就只是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你知不知道你的小聪明有的时候会引来多么大的麻烦啊?”
龙云风有些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说着,都是杀破狼乱世三星,瞧瞧人家大辽的贪狼耶律斜多么靠谱,智勇双全,差点就把我给杀了,为大辽除去心头大患,现在还和杨家军死磕,可自己这个破军,怎么看都是不着调。
年轻稚嫩,带着幻想英雄主义色彩,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还给自己添乱。
自己是倒了什么霉,竟然还得抽空调教调教他,让他成长成才,成为和杨业一般的元帅。
应该说是原本的杨业是有多操心,多有能力,能将这样稚嫩单纯的儿子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大将?
杨六郎身形巨震,他脑海之中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脸上竟然出现一丝恐惧和愧疚,如果自己真的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所要爆发的事情将会是这般?
这不是我所想要的,绝不是。
龙云风看着愣了神的杨六郎,轻轻一摇头,伸手直接夺过金斧权杖,杨六郎全无反应。
“你们两人一人是忠烈之后,一人朕视之为亲妹,朕不会杀你们。如果你们真要传扬出去,也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们先要好好的将事情的后果想清楚。杨业快回来了,杨六郎你如果实在是想不通的话,可以回去向你的父亲、母亲好好的问一问。把答案问出来了,再来告诉朕答案。”龙云风看着杨六郎和柴郡主缓缓的说着。
说完之后不管还在失神的杨六郎和柴郡主,龙云风与天瑶带着三千禁军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