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恨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指着邢凡问:“邢将军不是跟你求亲了么?”
孟戈嘴张大,老半天才意识到丁恨孟指的什么,便问:“谁说的?”
丁恨孟很是正经道:“我双耳听到的。当时你们不还说到了卖身契的事,还说让他们母子尽管跟邢将军走么?”
孟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误会的初始点。此时她再要怀疑丁恨孟对李氏的感情,那还真就是个瞎子。
她指着跟村妇们一同收死碗筷的李氏,道:“李婶跟邢大哥是旧识,他本想帮李婶三口赎身,然后人道主义照顾他们。只可惜不合规矩,被我给拒绝了。”
应该说是邢凡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李氏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却仍很有魅力。
然她的身份跟邢凡很不相称。
邢凡身为一方将领,哪怕出身再低,现在都算是出人头地。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娶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只怕要被人笑话。就算他自己不被人笑话,李氏母子也要受人指点。
这一点想必邢凡自己也能领悟。加之他对李氏早就不是那样的心思,自然不能给李氏母子带来麻烦才是。
“他们母子都不会走,她们还欠我人情呢,要走也得还完了情才能走不是。”孟戈避重就轻。
人情是没法还清的,也只有这样说,丁恨孟才会相信孟戈的话。
邢凡跟李氏的事,只怕丁恨孟介意得很。他整天围着李氏转悠,没成想竟真动了凡心。
现在就差李氏自己的态度了。
倘若李氏对丁恨孟也有情,孟戈倒是很看好这二人。
丁恨孟属于丧偶丧子的鳏夫,最是知道疼护人,尤其是李氏这样受尽委屈的温良小媳妇。
丁恨孟得了孟戈的保证,悬在喉头的心落了一半。另外的那一半,想必得李氏才能给安定下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相信了。我先去将工人们放回家。”丁恨孟不忘正事,赶紧去给工人们分发粮肉。
直到丁恨孟走远,邢凡才蹭过来,笑问:“他一定是劝你不让梨花妹妹跟我走,对不对?”
孟戈摇头,道:“不,他只是不让李氏带走五儿六儿,怕他们被后爹欺负。”
邢凡抗议,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就这么像后爹,会对那两个小不点动手?”
孟戈无比认真的点头,道:“当然,你要是真跟李婶喜结连理,肯定得是五儿六儿的后爹。要是他们做了坏事,你肯定手下不留情。”
邢凡被孟戈这话气得差点没跳脚,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点了孟戈额头一下,道:“差点被你带沟里。那件事我们不都说清楚了么。行啦,我好不容易才来你们家过个节,你打算做点什么招待我?”
孟戈玩笑开了,也笑过,便正色的指着屋檐下的南瓜道:“看见没?我明天就用那些南瓜招待你。”
邢凡看着被刨了皮的南瓜咽了咽口水,感觉一股甜味从喉间泛出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都刨了皮,说孟戈是开玩笑,邢凡自己都不相信。
“你们这里流行吃南瓜过节?”邢凡艰难的问出声。
孟戈点头,一本正经道:“也就是我们这里才有这样的风俗。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不光吃南瓜,我们还炖鸡焖鸭炒肉吃,绝对不亏待了你。”
难得回乡过个节,孟戈自然是想着怎么隆重怎么来。首先这个风俗就得延续。
怎么说她都很喜欢吃南瓜粥南瓜饭。尤其是这两样东西凉了之后,很是黏甜,满满咬着能吃出许多滋味来。
特别是将冷硬的南瓜饭捏成饼煎得两面香,裹上炒的香脆的南瓜籽研成的陌,配着茶吃。
这都是当年孟朗跟万俟氏捣鼓出来的,孟戈也很喜欢这种吃法。
只可惜…
孟戈不愿往下想,总感觉这个节有些哀伤凄凉。
邢凡听孟戈说着说着就没了声,便将放在五儿他们身上的目光收回,意外的发现孟戈那孤零零的身影。
那种萦绕着她的寂寥与哀伤,是那样的浓郁。
再一想她刚刚提到煎南瓜饭饼时曾提起父母,邢凡便知晓她这是想起了往事。
“都过去了,你们现在就过得很好,相信你爹娘也都在为你们感到高兴。”邢凡最笨,也只能这样劝上一句。
孟戈点点头,便说起了烤肉的事情。
“自从回到这里,我就这里忙那里忙的,这没吃过一顿烤肉。”孟戈有点怀念那种味道,那种促使她勇敢坚强生活下去的味道。
当夜,孟戈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那个大雪夜。那个她放雪球想要将所有匪徒一网打尽的夜。
后来画面突转,她竟发现自己正在跟狼群厮杀,差点没死在狼嘴之下。
待得她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外边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
次日,李氏早早就起来熬南瓜粥,做南瓜饭。
孟戈起来的时候,南瓜粥已经做好,她便心满意足的吃了两大碗。
孟矛也挺爱吃这种甜而黏柔的粥,但他更想吃饭,便只吃了大半碗。
丁恨孟对这种吃食不感兴趣,他不怎么爱吃甜的东西,便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小碗。
南瓜自然的甜度倒也不齁人,就是不合他的胃口罢了。
好在孟戈昨晚就交代李氏擀了面条,专门给几个不爱吃南瓜粥的人做着吃。
李氏一个人肯定忙活不来这么多事,丁恨孟自然而然的起来帮忙。加上石家来的那个厨子分担,她也没多辛苦。
冬至这天要祭祖。原本也就是在自家院中拜拜就好。
但孟朗夫妇的新葬的坟包,孟戈便带着孟矛亲自到坟前祭拜。
拜完之后回来,两人都跟子啊泥地里边滚过一圈般狼狈。哪怕他们身上都披了蓑衣。
祭拜回来,也到了开席的时间。
农家的人过节,一般都会在午后用餐。
孟戈跟孟矛洗漱好,穿戴干净到了堂屋,就见到阴雨绵绵的院子中,站着一人一马。
“是王冉哥哥。”孟矛欢呼一声扑到门边。
孟戈看着那被雨淋成落汤鸡的王冉,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她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法运转。带上心间的雀跃与担忧被放大,一股陌生的情绪就要冲破喉头,响彻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