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有人失魂落魄,有人餍足欢欣。
高峰仪搂着白薇薇满足地进入梦乡,他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欢畅,不是因为男女欢/爱,而是,丢失的一颗心,重新回到胸腔那个位置,缓缓跳动起来。
“不准离开我。”
白薇薇轻轻推了推沉睡的男人,却听得男人梦呓般一声。
矛盾,似乎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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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薇将头发绑起来束在脑后,还没弄好,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床前对着镜子梳头的女人,颇有点错愕,“你怎么起这么早?”
他每天五点钟一定会醒过来,白薇薇这是四点多就起来了?
“我睡不着。”
白薇薇弄好头发,转过身来,“你今天去部队吗?我去虎子家把行李拿回来。”
高峰仪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拉开被子下床,过来抱住她:“我让警卫员跟你一起去。”
白薇薇迟疑着点了点头。
她咋感觉高峰仪生怕她又跑路了。
一个小时后,虎子家。
虎子很警惕地看着白薇薇身后的警卫员,他凑到白薇薇跟前,压低声音:“薇薇姐,你是自愿的不?”
白薇薇舒心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放心吧,是他求我回去的。”
自然是女人家的玩笑话,可其实也差不多了。
他亲自到军医院外面来接她,不是求她跟他回家是什么?
“那就好,不过,你也得小心,今时不同往日,以后要多长个心眼。”
虎子叮嘱道。
这种人不说别的,阴沉得狠。
外面的人,几乎都这么看高峰仪,连陆少东也不外如是。
“嗯,我知道的。”
白薇薇眯眼笑。
高峰仪如今叫人怕成这个样子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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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警卫员将车开到农贸市场,买了点菜回去,十有八九,今天晚上高峰仪还会回来。
不过,不得不说,自己这个手艺,真是刀刀要人性命。
她在家里忙碌了很久,想把以前的手艺捡起来。
等高峰仪回来的时候,一顿饭已经做好了。
两个人对着桌吃饭,总觉得好像回到了刚新婚,搬到县城里那一阵,因着没有孩子,又不同文秀和高淑惠住在一起,总是两个人脸对脸吃饭,彼此看不腻似的甜蜜。
“峰仪……”
白薇薇筷子还没从嘴里拿出来,顿了顿,“我们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吧。”
高峰仪一句话将她封口。
“为什么要下星期,我又不会跑。”
白薇薇懊恼道,明知道自己想见孩子,他也不用这样霸着不让见,还要一个星期的观察期才行。
“这个星期他们在复习,马上期末考试。”
高峰仪淡淡道。
白薇薇心里蛮不是滋味儿的“哦”了一声。
男人放下筷子,忽然盯着她的眼睛,幽幽道:“你要是想见,可以自己去妈那边,我这个星期有事,就不去了。”
他觉得她太敏感。
自己并没有惩罚她的意思,只是怕她两年没有见过孩子,一见太忘形。
两个孩子其实已经对她没有多少印象了。
她走的时候才三岁多,现在都快六岁了。
她要是发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恐怕又要伤心。
“那……”
白薇薇的眼睛重新弯起来,笑盈盈的,“那我明天下午就去。”
孩子放学回来就可以看到了。
“嗯。”
高峰仪不着痕迹地点头,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确实变得更冷酷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要人性命。
晚上,白薇薇洗完澡,刚爬上床,男人就贴上来,一双大手在她身上不老实地游走。
她乖顺地靠在他怀里,软糯道:“峰仪,你恨不恨我?”
男人的手僵住,整个人身上的火浇灭了大半。
他半天没吱声,白薇薇也不再追问。
既然沉默,答案不言而喻了,她偏偏不识趣儿。
原本准备温存了一番,此刻两个人都没了兴致,各自躺着,背对着背,谁也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起床,却又是脸上戴上温情的面具,依依惜别。
这大概就是天底下中年夫妻最可悲的事情。
白薇薇无可避免地发现,她和高峰仪之间,烙下了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痕。
她失落了整整一天,却始终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她有他理解不了的思想,和不为他所知的过去。
这是唯一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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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家。
文秀听见敲门声,去开门。
“薇薇!”
妇人欣喜异常。
“孩子,你回来了?”
白薇薇点了点头:“嗯,妈,我回来了。”
文秀牵住她的手:“来,快进来。”
她激动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自己和儿子盼了几年,总算把这孩子盼回来了。
“你家里的事儿,你晓得了不?”
让白薇薇坐在椅上,文秀关切道。
白薇薇点了点头,捧着热水:“我都知道了。”
文秀颔首:“你妈妈还是做了件好事,她把你给劝到深圳去了,不然,就苦了你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和自己男人斗,哪个受得了?
“啊?”
白薇薇愣了愣,连婆婆都觉得自己是被母亲给弄到深圳去的?
这……怪不得都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写过信,感情是巴望着自己一时半会儿别回来了。
“你见过峰仪了没有?”
文秀按住她的手:“峰仪这孩子看着不说话,性子也死倔,你走了之后,我跟他好说歹说,他也不听,认定你是自个儿走的,还跟孩子发脾气,唉……也是不让人省心。”
“啊?”
白薇薇又吓了一跳:“对孩子发脾气?”
他……他怎么可以?
“你别担心,男人就是没耐心,帅帅爱闹,他吼了几句,把孩子吼哭了,就一直让他哭着不管,还是我去看的时候发现了,给带回来。”
文秀叹了口气:“没过多久,楚楚也被你妈给接走了,对他意见大,不让他见孩子面儿,他干脆就看都不去看,心肠跟铁打的一样,结果……死僵着就拖到了过年,一下子东窗事发,啥事儿都出了,你爸爸派人将孩子送到我这里,后头……”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白薇薇却感觉到了自己缺席的那段日子,高峰仪的阴郁。
他从没有做过那样荒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