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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刺-杀

穿到民国吃瓜看戏 多木木多 7732 2024-10-21 14:07

  又是一天清晨, 鸟儿在树桠之间鸣叫,祝玉燕就睁开了眼睛,窗外天色微明, 却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少了楼下的劈柴声。

   她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了,以前爱赖床, 也能赖得下去,现在的早晨来的格外早, 她清醒的也格外快。

   但她没有起来, 而是把双手放在肚子上,静静的躺着。

   因为, 现在的小红楼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她害怕, 不敢去打破这份安静。

   她的姐姐离开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她在的时候并不怎么起眼,好像在这个家里也不怎么重要, 祝玉燕一直以为她才是这个家里说话最多、最吵闹的人,事实上也确实是。

   可是姐姐离开之后, 家里就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想说话。

   张妈每天仍是抱着收音机听戏, 没有戏听就转台, 听评书、苏州评弹、鼓词、歌曲, 什么都听。

   祝女士和所有人说话都只讲公事,不讲私事。不管是对着代教授, 还是张妈,还是她,更别提苏老师了。她对着代教授说教学计划, 跟张妈说搬家计划,对着她就要求她做预算,对着苏老师……可能是没什么话说, 可祝女士也并不想显得冷落了谁,就跟他讲关于祝二小姐的学习。

   祝女士认为祝二小姐上大学以来并没有认真学习,反而在杂事上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她希望苏老师身为未婚夫要负起督促她的责任。

   苏老师欣然领命,每天带着她读二十个单词,不拘是法语单语还是俄语单词,读完再抽背五个,再写五道数学题,五道物理题,背一个化学式子,再描一幅地图……

   苏老师最近颇为轻闲,每天能五点准时下班到家,他说横竖没人管他了,他就早早的回来了。

   “冯市长跑了。”苏纯钧昨天晚上坐在沙发上对大家讲,“他只带了几个心腹,连冯夫人都没带。”

   张妈听不得这种丈夫抛下妻子的惨事,忙问:“啊呀,那冯夫人怎么样了?”

   苏纯钧叹了口气:“冯夫人……上吊自尽了。”

   蔡文华立刻与冯市长划清界限,把冯市长大骂特骂,还特意出钱安葬冯夫人。

   苏纯钧觉得蔡文华也想跑,但他想跑得比冯市长好看点,见冯市长先跑了,就抢先开口把冯市长打成乱臣贼子,邪魔歪道,这样在冯市长的“光辉”下,他们这些后面跑的人就没那么显眼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人们总是对第一个大为惊诧,对第二个就习以为常了,等到第三个,那就是旧闻了,人们都不稀罕了。

   于是这段时间蔡先生的名字频频见报,各种广播中也用极为振奋的语气形容蔡先生乃是留到最后的勇士!

   好像他要去跟日本人谈判似的。

   事实上,政府的运作在冯市长逃走之后就停止了,各种公务往来也全都没有人去做了。蔡文华虽然在报道上叫的厉害,可他也没有从他的大宅里站出来的意思。

   苏纯钧便也躲了。

   苏纯钧昨天晚上说,今天是冯夫人下葬的日子,蔡文华要唱大戏,要他们都去。

   祝玉燕躺在床上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一直到听到楼下有动静才起床。

   楼下在做早饭的人是代教授。

   张妈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何况小红楼里烧的不是煤,而是柴。煤要留着等到夜里在屋里烧炉子取暖用。张妈劈不了柴,祝女士、祝玉燕、苏纯钧都不会劈柴,唯有代教授曾在油坊和英国宿舍学校习得一身技艺,可担此重任。

   代教授做饭比施大头做的好吃。

   虽然没有什么东西可做,但代教授不放辣椒!还会用蘑菇来提鲜。

   虽然代教授十八-九岁了才去英国留学,但他的厨艺确实是在大洋彼岸才得到长足的进步的。因为他在油坊的时候,过得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少爷日子。

   大宅门里,小姐太太身边的丫头是二小姐,代教授这个受宠的书童自然就是二少爷了。

   油坊里的饭菜也就是红薯玉米,白菜萝卜。最好吃的就是炼猪油的油渣子,那是代教授现在想起来就流口水的美味。

   代教授曾对他们说英国菜里,其实用的油很少。

   “因为英国人不会炼猪油来做菜吃。他们很少吃猪。”他说,所以也没有猪油这种可以让菜更香,让点心也更好吃的好油。

   英国历史上有大规模使用动物油脂的行为是捕鲸,然后用鲸油来做肥皂。

   而且他去留学的时机也不好。

   “我去的时候,英国还在饥荒中没有回过神,餐桌上只有土豆,连面包都难得一见。”所以他才会去打天鹅,并且因此而获得了第一批朋友,甚至得到了俱乐部的邀请。

   今天早餐上佐餐的话题就是代教授的英国常识课。

   人人面前一碗红茶,就着玉米面烙的小饼吃,饼里混了萝卜丝,软软的。

   祝玉燕在听到英国饥荒时快乐的抬起头:“英国饥荒?”

   代教授笑着说:“对啊,英国也发生过饥荒。英国的国土其实并不大,它是一个高度依赖进口的国家。没想到吧?发达国家也不是样样都好。当年英国工业革命,纺织业兴起,许多农民失去土地,进城做工人,又恰好赶上了年景不好,饥荒一直持续,食物短缺,现在应该还没有结束。我过去的时候闹得最凶,学校里天天都有关于这件事的讨论。”

   祝玉燕听得来了兴头:“他们在讨论什么?”

   讨论怎么改变饥荒多种地吗?把农民再赶回农村?

   代教授摇摇头,笑着说:“不,他们在讨论怎么扩大殖民地范围。”用英国的坚船大-炮打下更多的地方。

   祝玉燕笑不出来了。

   果然,不能期待狼吃素。

   张妈只听到一个坏消息:“怎么?洋人在他们的国家也吃不饱?那小蝉和无为过去怎么办?”

   桌上其他人连忙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边张妈已经忍不住要流泪了。

   “我还当在家里吃不饱,出去就能吃饱了,要是他们出去也吃不饱,那就不该逼孩子们出去啊。”张妈放下碗,用衣襟擦眼泪,叹了口气,不肯吃了。

   早餐吃完,祝玉燕送苏纯钧去上班,两人手挽着手一路走。

   祝玉燕:“英国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纯钧:“跟咱们这里差不多。平头百姓缺衣少食,高官显贵没有影响。”他说,“他们那里的食物也是采取配给制。”

   配给制,是日本人新颁布的一条规定。

   现在街面上开店的商家越来越多了,听说是有日本人逼着商人开业。虽然有许多人已经跑了,但没有跑掉的更多,特别是世代都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他们迫于无奈,都只能屈从于日本人。

   日本人要求商家只把东西卖给有良民证的百姓。粮店、药铺、医院,等等,所有的商店都要在门口挂日本国旗,还必须从日本商会手里进货。

   日本商会就趁机提出了配给制,要求所有商家在卖东西给客人的时候,不能客人要多少就卖多少。

   祝玉燕:“成人一周是一斤六两的米或五斤面,儿童与老人减半。”这怎么可能会够吃嘛,只能顿顿喝稀粥了。

   她怀疑日本人想把城中的人都饿得没力气再反抗他们。

   以前有的百姓不肯在日本商会手里买粮买米,现在看到中国人自己的粮店开张了都立刻提着米袋子过去,没想到中国人的粮铺也要良民证,还不肯多卖。

   有这一手卡着喉咙,许多以前不愿意办良民证的百姓,现在也不得不办良民证了。

   苏纯钧先赶到了以前的冯市长家,这座漂亮的大房子显然不久之后就要易主了,只是不知道会归谁。

   人员来来去去的搬东西,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景象。

   苏纯钧走进去时,人人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蔡文华坐在以前冯市长坐的地方,正与人交谈,周围照旧围了一圈人。

   苏纯钧没有走上前,而是站在外面,像一个旁观者,还是蔡文华看到他,连忙笑着招呼他过去。

   “小苏,你怎么躲在后面呀?”他拉着苏纯钧,把他推在身前,向众人介绍:“小苏,你们都认识吧?高材生,留学归国的高材生啊,以前就深受冯市长的看重,委以重任啊。”

   周围的人不知道要不要笑,也不知道蔡文华是什么意思,是要捧人还是要嘲笑,就都安静了下来。

   苏纯钧没有去管周围像刺一样插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转过身,推开蔡文华抓他的手,掸了掸衣服,说:“蔡先生,就不要再提老黄历了。冯先生人都不见了,还说他做什么?”

   蔡文华咬着雪茄烟笑道:“你忘的倒快,我可还记得老冯对你有多好。”

   苏纯钧呵呵两声,说:“比不上您啊,蔡先生。”

   两人刀光剑影般的,周围的人更是无所适从。

   结果蔡文华还拉着苏纯钧坐下来了,众人这才知道,蔡先生刚才是跟苏先生开玩笑!

   这才都放松下来,又可以谈笑了。

   这时,一个穿白衣,头戴白花,梳着黑鸦鸦的头发,俏丽无比的女人走过来,她红着眼睛说:“蔡先生,我给夫人穿好衣服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她看到苏纯钧,也客气的点点头,称呼:“苏先生也来了。”

   苏纯钧看到她在这里更惊讶:“邵太太?”不待他去看蔡文华,就被蔡文华给打了一下:“胡叫什么?”

   邵太太不生气,只是擦了眼泪说:“有什么好赔罪的?我们这些女人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嫁给谁就算谁的人。苏先生也不算叫错。”说罢扭头走了。

   蔡文华只是看笑话,苏纯钧转头问:“她怎么会在这里?你们……”

   蔡文华没否认,说:“老冯走的时候连她也没带,真是狠心啊。她听说冯夫人上吊死了,就主动要来替冯夫人张罗这些事。我看冯夫人也没个娘家人,也没有孩子媳妇,就把这事委了她,也算是全了她与冯夫人的一场情谊吧。”

   什么情谊呢?等到出殡时,苏纯钧就知道了。邵太太竟然是以冯夫人女儿的身份出现的,她一直在这场葬礼中执子礼,磕头都比别人要多磕好几十个,哭的时候也是以女儿的身份哭的,不知她在哭的时候想起了什么,本来没有泪意的人,听她哭着喊娘,倒都被勾起了泪意。

   苏纯钧眨掉眼中的潮意,转头站到了后面。

   蔡文华叹气,对他说:“夫人以前有两个女儿,只是都走在了前头,今天有一个干女儿送她,想必她在天上也会开心吧。”

   苏纯钧没有说话。

   这场葬礼,蔡文华取得了政治资本,邵太太认了冯夫人当干娘,也算替过去的丑事盖上了一层遮羞布。

   至于冯夫人到底高不高兴,也没办法问她。

   参加完葬礼,苏纯钧没有多留,也不想听蔡文华再说废话,就早早的出来了。

   陈司机还跟着他,他在外面开着车等,见苏纯钧出来了就赶紧过来开车门。

   “苏先生,结束了吗?”小陈司机伸头往里面看,明明还能听到和尚颂经的声音,应该还没结束吧?

   苏纯钧坐在车里说:“人都埋了,和尚们偏说还要再念九九八十一卷经,我不耐烦等,就出来了。”

   小陈司机笑起来,“那我们是再等等还是直接走?”

   苏纯钧:“走吧,不等了。”

   他们的车走出去没两条街,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枪-响!

   枪-声连成一片。

   小陈司机立刻抽出怀中的手-枪,苏纯钧也条件反射的往车座底下藏,一边也掏出了枪。

   小陈司机伸头往后看,听了听声音,判断说:“应该是葬礼现场出了事,苏先生,我们回不回去?”

   苏纯钧:“回去送命吗?走!”

   小陈司机一脚油门,汽车飞驰着跑了。

   当天晚上,他在冯市长府邸后面的小房子里发电报。

   ――蔡文华被刺客劫杀,身中数枪而亡,身边护卫也尽数中枪,无人幸免。刺客疑为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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