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笑倾的心情有点复杂。

　　 宁韶明这个人吧，你说他难搞，他也不难搞，只要是为他好的话，他一般都愿意听进去。

　　 可是你说他不难搞吧，他又固执，总是一副“你说得挺好的但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的态度，让人头疼得不行。

　　 别的不说，光是拿吃药打针这点来说吧，宁韶明仗着自己体壮如牛，那是能避免就极力避免，避不开也要挣扎一番才肯罢休，带着一身血一身伤就敢跟和要为他扎针的楼笑倾玩抓迷藏，气得楼笑倾七窍生烟，每次都要找歼龙队员们一起上手摁住他。

　　 楼笑倾一边回想着当时的医生与病患的斗争血泪史，一边看着现在乖乖挂点滴吃药膳的宁韶明，表情那叫一个古怪。

　　 比起“一物降一物”，楼笑倾更愿意用“爱情使人盲目”来形容现在的宁韶明——看看他这狗腿的样子，那位常教官一个眼刀杀过来，他都不敢喊着药膳不好吃了，还表现出那种一脸甜蜜蜜的模样……

　　 楼笑倾打了个冷战。

　　 爱情什么的，真可怕，就算吃狗粮吃到饱，他还是宁愿做个单身狗……

　　 常笙画并不理会楼笑倾的复杂心情，只是摸了一下宁韶明在打点滴的手背，觉得他的手太凉了，便给他找了个暖宝宝来暖手。

　　 宁韶明空着的另一只手则是在舀着药膳粥，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大碗，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常笙画。

　　 常笙画失笑，把刚才带来的话梅塞到了他嘴里。

　　 这么大个人了，常笙画就算是哄着他，也不好真的给他吃糖，更何况宁韶明也不爱吃甜的。

　　 楼笑倾见状，顿时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酸倒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

　　 以前恨不得互相怼死对方，现在甜成这样，果然很盲目啊……

　　 宁韶明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快要把自家好友的牙齿给谋杀了，他嘴里含着话梅，看向楼笑倾，“这药膳要吃多久啊？”

　　 楼笑倾想了想匡家定期给常笙画送来的补品药材，耸肩，“能长期吃肯定是最好的。”

　　 宁韶明当兵也快十年了，本身又是个拼命三郎的性格，要不是楼笑倾当初来歼龙大队当军医，时不时给他做一下调理，他现在的关节和脊椎之类的身体部位早就出问题了。

　　 既然常笙画可以提供那样的条件，楼笑倾还是希望他可以长期调理的，而且不仅是宁韶明，有好些老队员都应该一起调理！

　　 常笙画也听得懂楼笑倾的意思，当即便点了头，“列个清单给我就行。”

　　 楼笑倾也不跟她客气，“嗯，回头给你。”

　　 至于宁韶明的意见……唔，忽略就好了。

　　 宁韶明：“……”

　　 打了点滴吃了药膳之后，宁韶明就去训练了，不过队员们都被常笙画叮嘱过，宁韶明的训练强度就摆在那里，他便是想多练一点都会被队员们合力制止，弄得宁韶明一脸囧。

　　 虽然有点郁闷，但宁韶明也知道大家是为了他好，也就不和他们对着干了。

　　 说实话，常笙画现在正在忙退伍手续的事情，无论是帝都还是疗养院那边都各自有麻烦要处理，宁韶明的确也不太想让常笙画还要分心担忧他。

　　 不管怎么样，撒娇归撒娇，正事上还是要表现得成熟一点吧……

　　 宁韶明如是想。

　　 话说另一头。

　　 常笙画那边的确是忙得有点团团转，因为军部心理研究中心那边的项目报告会耽误了几天时间，她的退伍手续办得也有点匆忙。

　　 碍于常笙画的身份特殊性，就算档案已经挂在了歼龙大队名下，可还是要You-Know-Who那边也审核盖章之后才能批准她退伍，这个流程来来回回走下来，也是需要不少时日的。

　　 常笙画光是为了准备各种材料就折腾了好几天，这个时候她倒是难得有点怀念常家了，之前她被踢到M国，手续流程全部是常家那边走的，一点儿都没让她烦恼。

　　 常家那会儿估计已经跟那批势力联合了，底气足，自然也就足够嚣张，插手You-Know-Who的事情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怎么就给常笙画申请了去M国常驻，甚至连军籍都保留着，不知情的话还以为她是带着You-Know-Who的任务去M国的呢。

　　 这也是常笙画后来那么顺利可以空降歼龙大队的原因?——作为一个在役军人，加上有那么多势力在推波助澜，想把她推到这个位子上的话就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现在常家已经成了落水狗，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威风了。

　　 常笙画不免想到了之前跑过来作死的常若诗。

　　 因为宁韶明险些儿被人枪杀，常笙画一怒之下就跟其他势力联手让常家彻底翻了船，常宫锦等人都被抓起来调查了，结果常若诗还能跑到安北市胡说八道，恐怕是攀上什么人，才能暂时离开帝都了……

　　 常笙画又想到了金先生，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个男人也就露面过一次，但是存在感够强，每回有什么事儿都跟他扯得上关系，也是有够烦人的。

　　 常笙画已经在琢磨着等救回了鸠头和蛮子，她要怎么样才能把金先生永除后患了。

　　 当然，这件事最好就是交给莫爷解决，谁让常笙画和金先生本来就是因为猫哥苗凤纤的事情有所联系，唯一一次见面还相谈甚欢，偏偏因为莫爷找上门来和常笙画合作，保住梁平宇不离开莫爷身边，才导致金先生彻底将常笙画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呢。

　　 常笙画把后续的事情大概地捋了一下，觉得只要时局稳定下来，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搞心理研究和逗小狮子，顿觉干劲十足，也不觉得忙碌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可惜常笙画这一忙，宁韶明就倒霉了。

　　 军部上头有意把歼龙大队从后勤部队调回来，便给了他们一段考核期，这段时间歼龙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分批去参与过一些配合任务，就连一些优秀的新队员都被允许可以参与，队员们自然是兴高采烈的。

　　 宁韶明就比较惨了，他本来就被限制着训练强度，还天天吃药膳，不能参与考核任务不说，还经常找不到常笙画撒娇，心情那叫一个郁闷不已。

　　 不过常笙画还是很关心宁韶明的，他郁闷了不到两天，常笙画就意识到了什么，把手头的事情飞快办完，随后就去陪宁韶明一起训练了。

　　 宁韶明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单细胞的，见常笙画一出现，他就高兴起来了。

　　 常笙画看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心道这傻狮子还真好哄。

　　 宁韶明问道：“申请下来了么？”

　　 他问的是退伍的事情，常笙画摇了摇头，“还在走流程，不过何上将那边打过招呼，我老领导那边也知道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韶明点点头，“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能帮忙的。”

　　 他在军队那么多年，人脉还是有的，之前歼龙大队出问题的时候，宁韶明怕连累他们，所以才没有让他们帮忙。

　　 常笙画也不拒绝，“嗯，有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宁韶明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想到另一件事，又有点忧虑：“你退伍之后，直接就去疗养院那边吗？不会被人怀疑吗？”

　　 常笙画解释道：“猫哥那边会帮忙引开注意力。”

　　 除了他之外，常笙画手上能联系到的其它势力也会动起来，不过最大的目标仍然是猫哥。

　　 宁韶明了然，“他现在是豁出去了么？”

　　 那天苗凤纤说他得了胃癌，已经没得治了，或者说是他不想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苗凤纤估计也不怕暴露身份了。

　　 常笙画的表情淡淡的，“那是他的选择，我只做我应该做的。”

　　 宁韶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常笙画不解其意，“看我做什么？”

　　 宁韶明低声道：“常小花，你别难过。”

　　 常笙画脸上淡然的神色缓缓消失了，面露几分疲惫，“他得了他的报应，他很高兴，其实我不应该难过的。”

　　 宁韶明听得抿起了唇，“没关系的，人之常情。”

　　 女魔头的情感是比普通人要淡薄一些，可是也不代表她不会难受不会伤心，恰恰因为她的情太少，一旦给了出去，受伤的时候才会愈发难过。

　　 宁韶明至今仍然能想起那次在停车场拿到有苗凤纤笔迹的纸条时，常笙画笃定地说“他死了”时的表情，当时从头到尾，常笙画都不愿意设想假如当年的猫哥没死的可能性。

　　 ……常笙画是真的不希望这个人是苗凤纤。

　　 宁韶明自己也是有战友的人，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哪天发现歼龙大队里出了叛徒，哪怕对方是无心之失……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还是很让人绝望。

　　 常笙画很快就收起了自己脸上外露的情绪，宁韶明知道她不需要安慰，便主动换了话题：“那苗鹞瑶怎么办？”

　　 常笙画摇头道：“这是You-Know-Who内部会解决的问题，轮不到我来想。”

　　 也许这次苗鹞瑶出力，加上苗凤纤以身为饵，可以让苗鹞瑶功过相抵，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苗鹞瑶也是要为自己的一时好奇付出代价的。

　　 宁韶明一脸唏嘘。

　　 也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当年的一切太过阴差阳错，事情就按着墨菲定律朝着最坏的结果走去。

　　 常笙画不欲再谈苗凤纤兄妹的事情，看了看宁韶明的脸色，便问：“晚上没睡好？”

　　 宁韶明老老实实地道：“药膳方子可能太补了，有点燥热，晚上睡得不太好。”

　　 常笙画皱眉，“那去问问楼军医，看要不要停两天再说。”

　　 宁韶明眨了眨眼睛。

　　 常笙画扬起眉头，“打什么坏主意呢？”

　　 宁韶明干咳一声，“没啊……就是晚上睡不好，你懂的，孤枕难眠……”

　　 常笙画：“……”

　　 一个单身了二十几年都能睡得香的家伙，能有个毛线的孤枕难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