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生还未来得及讲完, 那人已不由分说挂电话。又生瞪眼看听筒,气结。
也不知他有无明白自己话中意思。
其实她也仅是猜测, 并未得到证实, 月事近两月未来, 早上醒时恶心欲呕, 真光书院念书时,密斯们有为她们普及过这些知识。
叶令康的反应令她感到些许不安, 万一她并无怀孕,仅是月事推迟?
又生坐立不安,匆匆换衣,拎手袋出门。
伊丽莎白医院并不敢去, 不出明日,报上便会登出她未婚先孕消息, 无牌照诊所, 更不敢进, 城寨里的无牌医生与陈凤仪大多相识, 寨中福利委员会每年会组织一次无牌医生学术交流会...
下楼时巧遇贺喜, 怀抱两个文丹,一左一右,似她脑袋一样大。
“阿喜你也出门?”又生与她招呼。
贺喜甜甜应声,“要去姑婆屋做义工。”这是她每年岁末的习惯。
又生看她辛苦,帮她抱一个文丹,先进电梯。
贺喜乖乖道谢,看又生一眼, 视线落在她眼下,恭喜道,“阿姐好福气,看来喜事将近。”
又生咯噔一下,似被人看破秘密那般,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尚有三分怀疑,眼下听贺喜这样讲,再无半分疑虑,电梯缓缓停在一楼,她没挪动步。
贺喜知她心中所想,主动接过文丹,殷殷道,“阿姐,结婚时别忘请喜饼。”
话毕,笑眯眯挥手出电梯,电梯门复合上,将又生带回六楼。
不过半个钟,门钟叮咚响,又生心口一阵急跳,忙去开门。
叶令康站门外,有些许气喘,像是从楼梯急赶上来。
又生才开防盗门,肩膀被他大力环住,几乎是半拖半抱将她带回屋。
“存仔在睡觉。”又生挣扎,小声提醒。
叶令康稍放开她,低头仔细盯她看,拇指流连于她桃瓣唇上,嘴角不觉溢出笑,凑近她问,“是我心中所想?”
离得太近,呼吸扑在脸上,麻麻痒痒,又生怕痒难耐,扭头躲开,“不是你肚里蛔虫,谁知你心中所想!”
叶令康不讲话,仍看她,眸中含笑,带几分揶揄。
又生反倒难为情起来,脸上泛起一丝薄红,小声道,“月事迟迟不来,我担心...”
“带你去看西医。”叶令康似才想到,作势拉她出门。
下秒,却被又生紧拖住,“不要,会被看到的。”
本埠几间公立医院,除却受到港府资助,尚有跑马会、圣道基金会捐赠,不以盈利为目的,受惠于坊间市民,时常人满为患。
自从《聂小倩》在港地上映,又生在坊间知名度上升不止一个台阶,水果档切西瓜尚有阿叔认出,更遑论病患来往匆匆的医院。
若是妇科排队时被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又生歪在床头,不安扭手指,不用跳黄河,已经洗不清。
“别再转可好?我头晕。”面前男人两手掐腰,已经在屋里转了数圈。
叶令康停下,作出决定,“带你去浸信会。”
“不要,讲好不去西医院。”又生拒绝。
可惜遭到法西斯残酷碾压,不由分说将她拖下楼,塞进平治房车内,司机立时发动车子前往浸信会医院。
路上叶令康解释,“浸信会有熟识人,不会被认出。”
又生低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砸落,手背上溅出小水花。不过二十岁,做妈咪尚年轻了些,那只小蝌蚪紧附在子宫壁上,令她极度不安,草木皆兵。
“水做的?哭什么?”叶令康抹她泪,初为人父,其实心中也忐忑。
科技日新月异,一张细长卡片,一泼尿,便能测出有无怀孕。
又生在医用厕所内待了将近半个钟,就在叶令康欲破门进去一探究竟时,门被吱呀拧开,又生脸颊红扑扑,闷不吭声将细长卡片交给叶令康。
叶令康也看不懂,转去求助西医。
穿西装打领带的西医生白面皮,架一副金丝眼镜,斯文知礼模样,他接过看眼,道恭喜,“是了是了。”随即又揶揄,“叶生,老来得子感觉如何?”
叶生已三十岁,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早已成家。
“还行。”扫一眼有些呆愣的又生,不觉扬笑。
浸信会出来,叶令康拥她上车,两人一时沉默,谁也未开口。
干咳一声,叶令康先道,“往后时间可能有些赶,不若我们先公证?”
听到公证二字,又生心中一阵忐忑,不觉捉紧衣摆,不应反问,“日后...我能不能再工作?”
叶令康几乎毫不犹疑,“叶家不缺钱花,不需要老婆在外打拼,安心在家养胎。”顿一顿,他补充,“逛街打牌也可。”
唾手可得的富贵在眼前,住大屋,穿靓衫,戴名宝,富贵圈里无忧无虑徜徉半生,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是我想继续演戏。”若说起初又生踏入这行抱有目的,眼下是真的想演好,正如唐旭德所言,女性表演者值得尊重,认真工作并不丢脸。
“别的可以,演戏不行。”叶家可以接受又生曾经演过戏,只是日后冠以夫姓了,绝不会被同意继续抛头露面。
又生郁郁吐出一句,“那我不和你结婚。”
那人没讲话。
又生眼角偷窥他一眼,不防正撞上他视线,四目相对,噼噼啪啪一阵火星四溅。
“不结婚你想怎样。”叶令康虽然笑,但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不出三五个月,肚子一天天鼓起,你想逢人便被问一句孩子爹哋是谁?”
“你让我继续工作。”又生唯有这一个要求。
叶令康瞪她,“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眼中恼火不掩,又生缩缩脑袋,咕哝一句,“我有天子,那你倒是听我号令啊...”
两人各执己见,直到富康花园楼下,仍未争出一个结果,又生气恼,“新时代女性一样可以抚养小孩,你不做他爹哋,有别人做,你等着,我就给他找个爹哋。”
她气呼呼补充,“允许我工作的爹哋。”
“敢!”叶令康太阳穴突突跳,若非知她怀孕,十有八.九要掀裙摆抽她屁股。
婚前殊途同归,婚姻殿堂前唯有一条路可走,出了殿堂,却有无数岔道,若是迷迷茫茫继续走,终将迷失方向,或许幸运,踏进天堂,或许不幸,共入地狱。
“叶生,我没和你讲笑话。”又生推开车门,“你若不同意,我真给他重新找阿爸。”
她月份浅,腰身依旧纤细,叶令康看她柳腰款摆头也不回消失在楼梯口,气得咬牙。
小混蛋,翅膀长硬,敢给他孩子重找阿爸,折断她腿!
城门着火殃及池鱼,前排司机惴惴不安问,“叶生,回、回去?”
叶令康捏捏眉心,无不恼怒,“人未搞定,回哪?啊,你来告诉我回哪?!”
话毕,啪一声甩车门,追上楼。
司机擦擦额上冷汗,竟生出家主惨遭抛弃之感,脑中想法一闪而过,司机忍不住打寒颤,急需抽支烟冷静冷静。
又生还未进家门,便被追上,那人凶神恶煞,照他模样画副年画,只怕能粘在门上驱煞镇宅。
又生后退一步,后背紧贴门框,“这里是我家,你、你别乱来,我会喊救命。”
叶令康丢她白眼,扯过她手袋,翻出钥匙开门。
家中无人,阿婆弟弟不知人踪,对上那人怒火冲天的双眸,又生有些许不安。
“你想怎样。”
“你想怎样?”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又生不退步,“我想继续拍戏。”
叶令康扶额,吐出一口郁气,“我想结婚。”
她居然听出一丝委屈?
“可你不允许我拍戏,有时像法西斯,下一秒要将我灭掉,我时常担心有今朝无明日。”
他沉默,讷讷道,“听讲怀孕损害智商,可能是你错觉?”
回应他的是又生飞掷过来的靠枕。
他不偏不倚接住,有意求和,“我没意见,到时阿爸发难,你会委屈多多。”
又生气馁,“那我带走他金孙。”
她的脾气,极有可能。叶令康怀靠枕,不着痕迹靠近,伸出手臂,由后面拥住她,一手由羊绒裙摆探进,掌握她胸前丰盈,搓揉挤捏,喟叹道,“那时你仅有这么一点。”
他另一手比划,“奶黄包一样,小小一团,抓都抓不住,长成奶桃全因我勤劳有功。再讲...换根diao,能把你cao爽?”
“你总是这样...”又生胳膊肘拐他。
“那是因为你从来口是心非不愿承认。”他极自信,“真换掉...你会后悔。”
又生唾他死相,“我后悔没将你锁门外。”
他不走,手掌改覆她肚上,无不骄傲,“亿万子孙里杀出重围,日后这孩子必定随我。”
随即,他作恼,“我孩子怎么能喊别人阿爸?!”
作者有话要说:在那年代,二十岁生子算正常,现在也不乏少女辣妈。O(∩_∩)O~
PS:谢谢两位妹纸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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