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土
清晨的天空之中毫无预兆地低落下沥沥的细雨,使得整个一天的开始都变得尤为萧索,空气中更多了几分伤感的气息。
墓园中,几个身着黑衣的悼念者手中支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坟墓旁,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闷之情。
柳甄敏站在最前方,目光呆呆地看向已经挖好的墓坑,墓坑之中摆放着黑色的光彩,棺材顶部印着一张不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之上的笑脸格外灿烂。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为我们的朋友柳甄瞳送别。”佐山面向众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柳甄敏本应是最后的诵读悼词的人,不过此时他整个人早都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佐山只得代替他进行最后的发言。
也许是早上出来的匆忙,脖颈之上的领带让佐山感觉呼吸有些苦难,但是想来如果此刻将领带松开显得不够庄重,于是佐山只好微微转动了一下脖子。
“第一次认识阿瞳的时候大约是在四五年前,记得那时她好像刚刚进入国中,正是美好花季的开始。从那一刻起,我便相信了上帝的存在,因为他已将最美丽的天使派遣到了人间。”
“数载过去,曾经最美丽的天使回到了本就属于她的地方,那是她曾经的家,现在的她只是回到了最初出发的地方。”
说到这里,佐山的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阿瞳是一个好姑娘,请允许我只能用这样显得平庸的词汇来形容她,因为她身上拥有着太过美好的闪光点,无论是善良、聪明、努力还有...正义!”
“阿瞳的年纪永远地定格在了她的花季,在我的记忆中她好像永远都定格在了初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时间久远却是那么的鲜活。”
悼念的人们都低垂着头,他们的心中回现着自己第一次见到阿瞳时的情景,没有人因为佐山的话而流泪,但每个人的心情却都悲痛压抑着。
佐山伸了伸脖子,让发紧的领带窜到另外一个位置上。
“阿瞳的离去让每个人都深感意外,曾经那么活泼快乐完美无缺的女孩为何或遭此不幸?无论他人如何去想,我相信她都是牺牲于自己的信念之下。阿瞳并非是一个看似美丽的空荡驱壳,她有着自己独特的灵魂与信仰,她所付出的一切让她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而被上帝拥抱的那一刻,她将得到永恒的新生!”
“奉上帝之名,阿门。”
其余的悼念者也随之低沉念了一声,随即便安静下来,只听见滴滴雨水从雨伞之上滑落。
田中默默地将一把崭新的铲锹递给了柳甄敏,埋葬阿瞳的第一铲土必须由他来填。
柳甄敏接过铲锹,并未急于动手,而是抬起头环顾四周,然而巡视了两遍那个他想看到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柳甄敏叹息了一声,铲锹在他的手中足有万斤之重。
轻轻铲起一捧湿润的黑土,柳甄敏将其扬入墓坑之中。黑色的土粒纷撒开来,形成一片散落的沙状,砸在棺板之上是发出轻轻的撞击之中。
听到这声音柳甄敏的心中呼地一惊,他真的很希望这声音是从棺材内部所发出的,无论有着多么荒诞的理由,只要阿瞳能够复生哪怕是以怪物的面貌,他都愿意去接受。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有着自己的冷酷与无情。
良久,棺材上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柳甄敏。
柳甄敏再度轻叹了一声,随后铲下了第二捧土。
湿润的土屑纷纷扬开,逐渐将棺材盖板所掩埋,而柳甄敏的心也随着棺材的被掩埋而逐渐冰冷起来。
柳甄敏最后一次望向四周,那道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不过柳甄敏却知道那个身影一定就在这附近,藏在一个自己无法看见的地方。
柳甄敏所想看到的这个人便是雨果。
墓坑前的身影之中并没有雨果,这个阿瞳生前最为亲密的人并不在场。
事实正如柳甄敏所预料的那般,雨果只是在一个他看不见的位置而已。
距离阿瞳墓穴百余米的坡地上的一棵败树旁,一身黑衣的雨果站在树下,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而衣服之上也沾染了些许树木的气味。
雨果呆望着那如蚂蚁一般的身影,虽然外表看似平静,不过内心中却如刀割一般剧痛不已。
曾经在自己身边没心没肺插科打诨的笑声,曾经在自己身边安慰失魂落魄自己的话语,曾经那热情似火的身躯与绵绵的情意都随着淋漓的细雨而被埋入土中,从此再也无法见到触摸。这种痛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泪水在雨果的眼眶中充斥着,却并没有流淌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雨果的身后响起。
“没有来晚,并没有开始多久。”雨果轻声道。
来人犹豫了一下道:“很抱歉那晚我没有在场,如果...”
“没什么如果的事情。”雨果打断对方的话,随后缓缓回过身道:“该发生的事情必然会发生,无论谁在都无法阻挡。无论是小樱他们还是马戏团一方都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对此我真的万分感激。而你已经为了做了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
纸鸢闻言咬了咬嘴唇,虽然雨果所说都在情在理,不过纸鸢却无法面对自己心中的那份自责之情。
今天的纸鸢换了一身黑色的卫衣套装,将修长的身形展现得一览无余,相比与平日中时刻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杀气,此刻的纸鸢身上更多了几分干练成熟的气息。
不过雨果知道这只是纸鸢对自身伤情的特意掩盖。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纸鸢的脸色显得很是苍白,不过作为世间屈指可数的大渎者而言,被冷风吹伤实在不符情理,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对此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便是纸鸢受了极重的伤,而这份伤已不是她刻意隐瞒变得隐瞒得住的。雨果知道纸鸢的伤便是其在新维多利亚时代中所负的,只是雨果还不清楚纸鸢的伤情究竟有多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