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漠北王城十分热闹,若不是经历了昨夜那一场动乱恐怕还要热闹几分,然而即便这样,街上还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各种彩灯、绢花装点着道旁耐寒的冬青、雪松,鳞次栉比的商铺前挂满了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灯笼,使得王城成了火树银花的不夜天。
梁木樨走在云都大街上,就有一种上元夜看灯会的感觉。
花千树,灯戏月。
紫金广场是云都大街上最为热闹的所在,各种小食沿街叫卖,琳琅满目的宝石璎珞、手镯钗环、书籍字画、山珍药材……数之不尽。再远处,一堆一堆人流密集,却是玩杂耍的、喷火的、耍猴的……看得人叫好声不绝。
塔娜很是开心,拉着她说道:“昨天我们都没怎么玩,就遇到了前来封锁街道的军队,幸好今天的斗花大会没有取消,我们等会儿好好地玩!”
“好!”梁木樨答应了一声,嘱咐道,“你别乱跑,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放心吧,这么多侍卫跟着呢!快来快来,那边好玩!”她这么说着也顾不上梁木樨,自己便挤进了一处杂耍摊前。梁木樨正要跟上去,却听身旁阿泽卡道:“我们去看看战神铜像吧!”
“可是塔娜……”前面人头攒动,她人又小,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到塔娜的身影了。
阿泽卡不以为然地道:“放心吧,那么多侍卫跟着呢!她不会丢的!大不了等会儿我们到斗花大会那里去等她!”
梁木樨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一路往广场中央走去,阿泽卡忽然伸过手来示意她:“嗯——”
梁木樨不解:“干嘛?”
“当然是拉着我的衣袖啊!今天这么多人,别走丢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梁木樨心头嘀咕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街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包子唻——甜豆花……”
阿泽卡问她:“你吃不吃糖葫芦?”
“好,来两串吧!”记忆力里她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前世一直在深山里东躲西藏,等到去了天锦城,已经是长大了,而重生之后,她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去买这些小孩子的吃食。
阿泽卡已经付钱买好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她道:“随便吃点就好了,不好吃就扔掉,别吃多了倒牙!”
“嗯!”梁木樨点点头,“咔嚓”一声咬下来半颗山楂。山楂微酸,不过混合着饴糖的甜味便觉得滋味很不一般,难怪很多小孩子喜欢。
她举起手上的另一支:“你也吃!”
“我不……唔……吃……”
阿泽卡刚一张口,女孩已经趁势将糖葫芦塞进他嘴里了。少年只好接过来,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
紫金广场的正中央矗立着战神的铜像,据说这是第一代呼延大可汗,手持铜戟端坐在昂首嘶鸣的战马上。当时的漠北一直在突厥人的统治之下,突厥人残暴野蛮,常常随意抓壮丁、抢夺他们的妇女、牛羊,闹得生灵涂炭。
第一代呼延大可汗便联合了各个部族,组成战队,共同奋起反抗,经过了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将突厥人赶到了西方的苦寒之地,重新夺回了美丽的大草原。从那时起,草原八部便开始结盟,划定势力范围,使得各自的民众能够安居乐业,能够尽情地在水草肥美的草原上牧羊。
在战神铜像的旁边是母神铜像,母神是个怀抱婴儿的美丽女人,象征着草原上人口繁衍、民族壮大。
传说这位母神其实只是一个小部族的普通牧民,但是她一生之中生了十七个儿子和八个女儿,正是因为这个母神,当时濒临灭绝的小部族才得以发展壮大。草原上有很多人都是母神的后代。
所以她的铜像和战神一起被铸造在紫金广场上,受万民景仰朝拜。
战神一生之中未有败绩,是草原上的不败神话。只要是这草原上的儿郎,无论属于哪一个部族,没有不崇拜战神的。所以,阿泽卡很虔诚地拜了战神,并且跳起来够了战神手上的戟,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梁木樨:“你不拜母神吗?”
梁木樨脱口道:“我才不要生那么多孩子!”说了这话,她自己尚不觉得,阿泽卡却连耳根都红了。
“喂,杵在这里干嘛?让开!”一声大喝在他们身后响起,阿泽卡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却顾不得自己,一把将梁木樨拉到了身后。
“让开!没看见我家世子要拜战神吗?”他刚说了这话,顿时伸手捂住脸,“哎唷!谁打我?”
梁木樨拽了拽阿泽卡的衣袖:“我们走!”广场上那么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看见刚才她嘴里的山楂核像箭一样飞出去打在那个狗仗人势的侍卫脸上。
两人往斗花大会的方向走去,阿泽卡忽然道:“刚才是你吧?”
梁木樨不答,反而问他:“昨天晚上陈大富来帮我们了,后来怎么样了?”
“他让夏王的人抓了,后来被放了出来,但是他的狗死了好多,他伤心地哭了一夜……”
“啊?”梁木樨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那位胖胖的大富商,直到此刻才想起了他,“那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吧!”
“不用了,他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梁木樨好奇:“那你怎么知道他哭了一夜?”
“他的管家说的。”
梁木樨听了心里一阵唏嘘,低声道:“陈大富也是个传奇人物,若是将来遇到他,我们再好好地还他这个人情吧。”
阿泽卡点头,便有人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梁木樨一抬头就见一支精致的牛角簪子,一个鹅黄裙子的少女回眸向阿泽卡腼腆一笑便跑开了。
梁木樨奇道:“她送了你礼物,怎么什么也不说就跑走了?这样你怎么能记得住她呢?”
阿泽卡脸颊腾一下就红了,有些粗鲁地拨开她的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