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驿站。
外面的雪已经没到了膝盖以上,院子里扫了又扫,还是能够陷到脚踝。
梁木樨靠在床榻上喝莺时给她喂的药,透过微微开着的窗扇看着外面风雪里的两个人,皱了皱眉。
这要是按照叶天星的方子,让逍遥子去药材铺偷来的。逍遥子这个人平常不怎么靠谱,也不知道药的分量对不对,他们久等周牧阳不回来,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给梁木樨熬药灌下去。
谁知三服药下去,梁木樨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她还没有力气说话,但是已经能用眼神表达她的意思了。
女孩子牵牵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来安慰他们,她没事了,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竟然都做不到。
莺时却开心得直掉眼泪,她不敢扑到梁木樨身上哭,只能拽住苏澜的衣袖哭,引得苏澜大叫:“喂喂,鼻涕不要擦在我衣服上。”
莺时却只是哭,最后苏澜没法了,急中生智道:“好了好了,你先别哭了,那药有效,赶紧再给她熬一副啊!”
啊,对哦!
莺时顿时顾不得哭了,拉着苏澜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一下跳起来就往外跑。
“喂喂,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苏澜也跳起来,跟在后面追过去。
梁木樨很想叫他们别去了,就算这药有效也不能当饭吃啊,但是没办法啊,谁叫她现在还说不出来话。
很快莺时又端来了一碗药,然后将她扶起来一点,后面垫了厚厚的被褥,方便她喝药。
屋子里这时候燃着炭盆,很是燥热。莺时又怕她闷坏了,让苏澜打开一点窗户透透气。
梁木樨转了转眼珠子,目光落在苏澜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总是挑三拣四的苏澜这次怎么没有换衣服,还穿着刚才那件被莺时弄脏的衣服。
而此时梁木樨就看见院子里面突然多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黑衣墨发,裹着玄色斗篷,一身黑,而另一个则是白衣白发白色斗篷在风雪中飘摇。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很是突兀,但是让人莫名又觉得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
梁木樨忽然很想笑,这两个人走在一起真的好像黑白无常啊。
她想笑,真的就笑了,虽然只是唇角微微扬起来一点,但也足够让莺时惊喜了,她赶紧叫苏澜:“快看快看!这个真的是灵药,姑娘笑了!姑娘笑了!”
苏澜嘴角抽了抽,没有答话,目光也落在了外面。
那个穿着黑色衣袍的,他们自然认识,那是熠王周牧阳,大约是前天为了方便出行,穿了一身黑衣服,但是白色衣服这个他们却不认识。
确切地说,梁木樨是认识的。
四年前,她拜访千樽子无果,从明阳山上下来,到了一个小镇,在那里遇见了他。
那时候容与以为她想不开了,但是后来她却给他做了一大锅鲜美的鱼汤,相对饮酒,宾主尽欢。
原本约好了次日再去给他做饭,然而等她买好了食材到那个石桥下寻他的时候,他却早已经离开了。
唯余烟笼寒水,绿波依旧东流。
那是听说了熠王重伤被贬,觉得自己重生之后忙忙碌碌都成了一场空,心中郁郁,无法排解,所以天地茫茫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想不到今时今日竟能够他乡遇故知,还能再见到他。
她从莺时口中得知周牧阳是给她去延请名医去了,难道说容与就是那个名医?
容与看着她牵起的嘴角,说道:“你看,她现在不是很好吗?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很严重很严重!”周牧阳被他挡着,没有看清里面的情况,只知道莺时守在床榻前喂药。
“快点,师父快点!再晚了她就要死了!”
容与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叫:“死不了死不了!哎呀你这么急做什么?你老子要死都没见你这么急!”一边咒人家爹死,一边踉踉跄跄的进来了,完全没有了先前手抚玉笛的谪仙姿态。
梁木樨心说,这人真奇怪,楚宇皇帝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他可是要等到好几年之后才会死呢!
不过……
等等!
周牧阳刚才叫容与什么?
师父?
容与是他师父?
那他那次见自己……
来不及多想,他们已经到了面前,周牧阳道:“师父你看她……咦?”他惊异了一声,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明亮的笑容,仿佛乌云散开明媚的阳光瞬间洒落下来。
“暖暖,你醒了?”声音微微带了一点沙哑,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好听。
“嗯?改名字了?”容与点点头,“嗯,改个名字也好……暖暖,这名字不错!”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接过莺时手里的药碗闻了闻,皱眉道:“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
莺时恭恭敬敬地答道:“这是紫阳宫叶少君以前开的方子,叶少君现在不在,我们的驿站也被封锁了,暂时出不去,只能先将就用着……”
话没说完,容与就直摇头,莺时一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容与一副看着胡闹的小孩子的样子看着莺时,“对症下药你懂不懂?不懂就别乱给她吃啊!没吃死算你们的运气!这要是吃死了倒霉的可是我啊!”
莺时强忍住才没有翻个白眼,怎么死了倒霉的就是你了?你算哪根葱?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梁木樨心里说,原来是这样。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记得清楚,周牧阳在她十岁那年见到她的第一件事说的就是他们为什么会重生――那是因为他的师父用灰飞烟灭做代价逆天改命,才让他们能够得以重生的。
看来周牧阳所言非虚。
可是按理说周牧阳的师父已经灰飞烟灭了,就是不存在了啊,怎么还能够出现在这世间?难道他们重生的一个世界不是他们原来的那个世界?
还是说他的师父已经修成了大道逃出了六道轮回?
哎呀,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也太玄奥了,不是她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想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