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平素虽然在凌家塘一带横行霸道,干些欺世盗名、欺男霸女的勾当,但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刚才愤怒之下一刀将那人的头给砍了,起初还带着冲冠一怒的热血,将受到伤害的表妹抱了起来,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浑身的热血退得干干净净,胃里翻腾不已,险些就要吐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着,这群畜生竟然敢欺负他表妹,死一万次都不够!他这是在伸张正义,伸张正义!
一个小混混,杀了也就杀了,就当是杀只猪了,可是想不到现在居然摊上了这样的麻烦。其实也怪他太冲动了,只要把他们弄到牢里去,随便上上刑,这些人架不住也就死了,或者给他们弄个畏罪自杀,难不成他们还能去喊冤?何必要自己动手,污了自己的名头?
想到这里,刘公子忍不住叹气,现在好了,人是他杀的,这么多人都看到,虽然这些混混犯下了***罪,但是罪不至死……
刘公子手指捏得咔咔响,看着那名老村长说道:“你既然是村长,你也看见了,他们这些畜生对我表妹都做了什么!哪个男人看见这样的事能忍得下这口气?他是死有余辜!”
他这几句话说得气势十足,那村长倒是愣了一下,下面的人又叫:“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大家静一静!”老村长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听我说,刘公子在这里杀了人,我们不可能私下里要了刘公子的命,我们这就去报官,去找刘大人,如果刘大人今天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交待,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上头还有尚书、丞相、还有皇上!大不了我们集体告御状!”
“对,告御状!告御状!”
一片群情激奋,抬起了尸体就要走。
梁木樨策马上前:“各位父老乡亲们,请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报官了,刘大人很快就到!”
刘公子第一次杀人,原本就受到了惊吓,此时听了乡民们要告御状,不由一头冷汗。他的表妹在身后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他也浑然未觉。
“表哥,怎么办?”秀秀怯怯地问了一句。
此时的表小姐那算计人的精明和嚣张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了瑟瑟发抖的可怜。梁木樨看着唏嘘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她不想方设法地去害凌忆如,她又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她忽然想到塔娜曾说过的话: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但若是自私到去伤害别人,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梁木樨的目光,秀秀猝然望了过来,眼中满含了怨毒,但是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森森然地望着她,那目光似要将梁木樨剥皮削骨一样。明媚的阳光下,梁木樨都能感觉到森森的凉意。
过了许久,刘知州终于赶来了,跟他同行的还有凌家塘的守御所千总,带着一干人马,将这些村民连同梁木樨等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刘知州面容冷肃、目光阴沉,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此时的刘公子被围在人群里,鬓发散乱,脸色苍白,往日英俊的容貌也有些灰败,看上去甚是狼狈。
因为刘知州和守御所千总的到来,所有人都从马背上下来。
梁木樨被粟伢子挡在了身后,就见刘知州面容冷然地扫过人群,冷声喝问:“怎么回事?”
梁木樨便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刘公子身后的表小姐身上,很是震惊。
“大人……”
老村长正要开口,就见秀秀忽然一把推开了刘公子,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刘知州身前,拽着他的袍角哭道:“舅舅,舅舅,您可要为甥女做主啊!”
“怎么了?”刘知州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外甥女。这个外甥女平常行事总是稳妥大方,但是近日不但蓬头散发,满头满脸的血污,竟然还穿了自己儿子的外袍,可见来送信之人所言非虚,她真的是名节被污了。
“你先起来说话!”
“不,舅舅!秀秀以后活不下去了,秀秀以后都没脸见人了!今日秀秀就要碰死在这地上,但是秀秀死不瞑目,在死之前一定要拉着仇人给秀秀陪葬!”她哭得声泪俱下,拉着刘知州的袍角抽泣道:“舅舅,秀秀自幼父母双亡,舅舅、舅母待秀秀视若己出,秀秀本待来日报答你们的大恩,但是今日秀秀已经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求舅舅给秀秀做主,秀秀死了之后也好去见我那苦命的爹娘!”
秀秀这孩子自幼便懂事,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他气得胡子都抖了,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将他们家两个孩子害成这样?!刘知州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放柔了几分,劝哄道:“什么死呀活的!来跟舅舅说说,到底是谁害的你,舅舅把他抓进大牢去,给你出气!”
粟伢子站在一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而梁木樨则是冷冷看着,动也没有动一下。
此时秀秀陡然转过身来,指着粟伢子身后的梁木樨,嘶声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小贱|人!把我打晕了,拖到这里来的!然后她找了几个……几个……畜生,把我,把我……给毁了!”说到此处,悲从中来,又是放声大哭。
刘知州的目光顿时如刀子一般落在梁木樨脸上,冷喝一声:“你,给本官出来!”身居高位的气势顿时尽显。
此时不光是刘知州和表小姐秀秀,连同守御所千总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梁木樨身上。
小小的女孩子肤色雪白,在劲瘦高挑的粟伢子面前,越发显得娇小柔弱了。她眨了眨眼睛,明澈的大眼睛里尽是无辜,弱弱地问:“大人是在叫我吗?”
面对这样娇弱的一个小女孩,刘知州很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但是刚才秀秀声色俱厉地指责梁木樨害了她,他虽然有所怀疑,也只得扮起了黑脸:“你跟本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子咬着一根食指,另一只手紧紧拽着粟伢子的衣角,似乎有些害怕,偏头盯着秀秀看了半晌,开口道:“大人,我不认得这位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