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蓬头垢面的章虎,低着脑袋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后那些白漫有点眼熟,都是参与了西郊那次暴乱的人。
那一群人中,唯一一个女子,不住的哭哭喊喊,却正是石和锦,看到这里,白漫回头望向洛石。
洛石在成为白漫贴身丫鬟之前,还只是池府一个粗使丫鬟,为人老实不爱讲话饭量还大。是以因着一身蛮力而被安排在后厨劈柴打水。
也许是有缘,白漫去到厨房的时候,看到正在劈柴的洛石。
从她的丹凤眼里白漫除了看到木然,还看到了一股倔强,如疾风中的劲草,越艰难越顽强。
所以在柳稚让她挑选贴身丫鬟的时候,白漫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洛石的样子。
后来的接触中,白漫也知晓了洛石的身世。
她原是葵山洛家镖局总镖头洛严兆的独女,其母在她三岁之时就已离开人世。洛严兆很疼爱洛石,又当爹又当娘的将她养大。
可他是总镖头,时常在外走镖,担心女儿在家无人照顾,遂在洛石六岁的时候续了弦。
这续弦便是石和锦。
据说选她还是因为她姓石,也许和自己女儿洛石有缘。
石和锦进门后待洛石视如己出,洛严兆感念,待她也渐渐好起来,在洛石八岁的时候,洛家也再添了一位千金。
只不过好景不长,洛石十岁那年,其父在外走镖遭劫,护镖而死。
从此以后洛家镖局就变了一副光景。
洛石年幼,这石和锦顺理成章成了当家人,却不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待洛石的态度是急转而下,非打即骂。
十一岁年那年洛石忍无可忍之下便动手狠狠揍了石和锦。石和锦大怒,召了家丁捉拿,洛石便逃离了洛家。
只是到底年幼,最后落入人贩子之手,辗转卖入池府做了丫鬟。
洛石并没有看向白漫,而是盯着楼下缓缓行来的那群人默不作声。
池葭葭道:“方才我们就是从衙门来的。濡逸表哥已经给他们判了刑,都送到边塞充军了,少则五年多则十年。那个女人也送去做仆妇了……漫姐姐,他们都干了不少坏事。”
白漫点头,若不是干了太多坏事,光凭那日的暴乱,他们之中有些人也还不至于被判如此。
脚链‘咣当’、‘咣当的声音随着这群人一直延到了街尾。那一行人也渐渐消失在尽头,街道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那洛门镖局现在如何?”白漫问道。
“漫姐姐,他们洛家重新选了当家人,是个年轻男子,说是洛家族中后辈。叫…叫…”池葭葭摸着脑袋苦思。
“洛庆。”洛石突然接道。
洛庆?
好似在哪里听过,是他?白漫脑海里闪过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样貌。
白漫问道:“不会那么巧吧,当初我们在街上见过的那人?”
洛石点点头:“是他。我堂哥,小时候我见过,只是之前不太记得了。”
洛庆成了当家人,这洛家镖局便和洛石没了关系。
白漫蹙眉,问道:“洛石,你若是想回家,我陪你。陪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洛石若有所思,眼里似有什么划过。
一边的程陌昀笑了一声:“你凭什么?”
“凭…凭洛石是洛严兆嫡女,洛家是她爹一手创立,那一切是洛家的,洛石要拿回来,有何不可?”除非那洛庆也如石和锦一样,霸占着洛家不放手。
“再不济,我就学你,仗势欺人!”白漫说完一顿,感觉周身冷了一截。
“好耶好耶,陌昀哥哥可是世子呢,我们可以……”
“葭葭…”白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低调,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
程陌昀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径直起身离去。
白漫也松了一口气,池葭葭掩嘴偷笑。
“小姐,不用了。”洛石从布袋里掏出一物递到白漫面前。
那个一个四四方方的白玉印。
白漫接过,倒过来看清底下刻着的是‘洛门镖局’这四个字。
“这是?”白漫抬头。
“洛家的家主印。”洛石道:“他给我的,他说只要我想回家,洛家的一切都还是我的。”
“洛庆?他这么好心?”不是她多疑,而是人心叵测,一个偌大的洛门镖局,家里也只剩两个孤女。就好似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任谁都想来咬上一口。
更何况他已成了当家人,能这么轻易放手?
“漫姐姐,那个洛庆大哥对洛石姐可好了,自从和洛石姐相认之后。每次都在…我们必经的街口等着,劝说洛石姐回去接管…洛门镖局,还道他会一直在从旁协助,直到洛石姐…能真正掌家为止。”池葭葭嘴里吃着糖葫芦,囫囵的说着。
“只不过,是洛石姐自己不愿意……”
若真是如此,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上次见面,洛庆就是路见不平的热心人,让白漫多少相信这样的人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则。
“为何不愿?可是担心你的卖身契,放心好了,等我回石阚就将它给你送来……”
白漫话未说完,被洛石抓住手。
“小姐,我不想回去。”
洛石闷闷道:“那已经不是我的家,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白漫反手紧握住洛石的手,她完全能体会这种孤苦伶仃的感觉。就如她来到这里,初时也是彷徨无助。
心之安处才能是家。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回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白漫不想勉强。
说话间,白漫注意到一袭紫衣的程陌昀已经从楼下大门出来了,一直沿街离去。
白漫用手搭着脑袋,好笑的看着街道两边的姑娘们含羞的望着他离去。有些大胆的姑娘还向他抛了手绢。
当真是掷果盈车不外如是。
只是程陌昀没有停留,而是来到了街道的另一间客栈。
似乎与人有约,客栈里一人出来相迎,白漫看到那人时猛然站了起来。
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
是他!那个随从。
他对着程陌昀矮身行了一礼,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客栈。
“漫姐姐,你怎么了?”
池葭葭被白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到嘴的糖葫芦掉落,顺着屋檐滚落砸在了下面的街道上,正好砸了一人的脑袋,引得那人抬头怒视。
池葭葭拱手道歉,那人才再次抬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