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不妨看看我们拟的不太成熟合同，双方交换意见如何？”他们单方面拟定的东西刚开始并没有呈现，正因为对面的人从娜姐换成我李经理才示意他的秘书临时迅速拿出他们的协议。李经理的秘书迅速把东西从桌子那边推至我面前，我却没瞥一眼。

　　 “既然李经理自己都认为不成熟那么我看就不必了吧，”我把手指捏着的红酒杯不轻不重地磕在桌边，“合约内容大抵相似，我现在再看一遍就是浪费彼此的时间，Emperor的时间很宝贵，相信李经理的时间也一样值钱。”我坐得慵懒却又不失分寸，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经理一时被我强势到略有不讲理的态度呛得不言语，气氛开始变得凝重。双方都不说话的时候各自会有各自的思索打算，也会揣度对方的想法，想要在谈判中占据优势就要做到知己知彼，另外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谈判前期隐藏自己的目的。

　　 虽说我的目光始终没有在李经理方面拟定的协议上停留一秒，但装作看时间的时候我举着手机悄悄关闭了闪光灯，将那张纸上的内容全部拍下。

　　 “李经理慢慢考虑，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大家商议，我暂时失陪补个妆。”我朝李经理笑得明艳，心理想的却是：反正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意见我最终还是不能采纳。

　　 手机滑入手包，我拎着包朝卫生间走过去。关上卫生间的门检查好四周没有暗装的监控我掏出手机看李经理的条款。毕竟地方是他选的，我还是要谨慎一些，匆匆扫过他们的合约，不同的地方在于每件衣服提取加工费的百分比和Emperor旗下连带合作会所要求不同。我暗暗记在心里，他们的底牌肯定比呈现在纸上的更低。

　　 看完他们的合同草稿我迅速返回谈判桌坐下。“不知道李经理考虑的如何？”把手包安置在一旁我问道。原本我桌前的合同已经被人收走，大概李经理也察觉到我根本没想考虑他们的要求。那么他们唯有谈得更高才可能达到他们合约上的目的，而我要做的却是把条件压得比我在合约上看到的更加低。

　　 娜姐坐在我这边另一个位置上时不时啜一口红酒，并不理会我们的进程或者僵持。这样李经理轻易地接受到娜姐今天不会插手我们之间谈判的信号。

　　 “周小姐，你看在第三条服装加工费上能不能再提一些？”李经理重新堆起他虚伪的笑，看得我心里略有不舒服。

　　 “李经理想要提到多少呢？”我迅速调整好心态，亦是笑脸相迎。

　　 “这个，由于咱们Emperor的衣服对质量的要求比较高，”李经理边说边观察我跟娜姐的脸色变化，“所以我们在聘用工人和质量检测方面都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他停顿下来看我们的神色变化。

　　 可惜的是娜姐始终悠闲地坐在一边难得飘过几个不咸不淡的眼神，而我表现出一副正认真听他意见的样子等着他说下去。

　　 “周小姐看能不能把加工费提至百分之十五？”李经理终于意识到他遇见的不是一名新手小白，而是沉得住气的新人。但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我一副有底气的样子是因为合同是主子最终拟出的，就算我生来两颗胆也不敢把主子的合同谈崩。

　　 李经理试探性说完之后脸上笑意不减，看着我寻求意见。我也笑意不减地跟他对视。“李经理的要求倒也不过分。”我沉吟良久，语出惊人。李经理眼中有诧异闪过，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娜姐，娜姐只是冷眼旁观。我注意到了他狡黠眸子里的暗喜之色。

　　 我看了他们的合同，合同上写着的加工费是百分之十二，我猜测百分之十是他们的底线。李经理提出百分之十五是他们那一类工厂在市面上没有成交过的价格，我开口就承认他的要求具有合理性他当然诧异。恐怕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气势都只是撑场面的，实际上没有什么谈判能力。

　　 我说完他的要求不过分之后就长久地沉默，李经理一直等着下文，我迟迟不说话让他有些焦急。

　　 “既然周小姐也觉得合理那我们是不是……”他终于忍不住率先问出来，脸上挂着请示一般的笑意。

　　 “我们可以考虑把价格提高到百分之十一。”我突然出声打断了李经理要说出来的话，还做出思考良久才做出决定的的样子。

　　 李经理剩下半句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精明如他表情也控制不住地僵下去，再次扯起来的只是讪笑罢了。

　　 “这……”他望着我神色复杂。大概他没想过会遇上我这样行事不拘、恣意而为的新人吧。眼见老狐狸裂开的表情我不由想笑，这个李经理笑不出来的样子比他笑着看起来让人舒服得多。

　　 “周小姐这一件就降四个百分点，那一百件……”他一脸为难地看着我，想把价格再提一些。

　　 “一百件也还是四个百分点，”我笑着看向他打趣道，“李经理莫不是数学不好算成了四百个？”

　　 “哈哈哈，李某愚钝。”明明不好笑的笑话李经理却笑得夸张，“既然周小姐是个爽快人，那李某吃点亏百分之十一也行。”

　　 “李经理说笑，谁能让您吃亏。”我笑着嗔道，言语间全是夜场女人的姿态。

　　 “那周小姐看这份合同……”李经理也一副合作愉快的样子，右手执起我先前给他的那份合同递过来。我看着他的手和那几张纸没接。

　　 “李经理确定没问题了？”我笑问。他的手伸着似缩不缩。关于Emperor之下其它的会所，他们拟定的与我们愿意签的有所不同，我想他是在思考那条该不该提出来。

　　 “没问题，哈哈。就按照刚才说的拟定吧。”李经理笑得看起来爽朗，让陪他同行的秘书去重拟合同。

　　 本以为李经理这样贪婪的人一定会趁机要求增多与Emperor之下会所的合作，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自己放弃。“不必了，”我组织他的秘书，“程律师，去把第三条衣服加工费改成百分之十一，去掉第八条准备好拿过来。”我同样是单手结果李经理手中的合同稿扭过上半身去递给程律师。

　　 程律师是长期跟娜姐合作的一名律师，我不清楚他在哪个事务所供职，但是他有律师资格证，办事合作方面都不错。我对他礼貌地微笑，“是，周小姐。”他接过去向门外走去。

　　 “程律师且慢。”李经理听完我前面半句还能维持笑意，但我说出去掉第八条后成功看见了他脸上的巨变。“周小姐，这份合同为什么要去掉第八条？”我在他脸上看到恼意。我两次三番不按常规出牌终于使他不悦。

　　 “它不是已经被改动成第三条加上百分点吗？”我理所当然地看着李经理，嘴角含笑。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无法维持逐渐消失。

　　 “敢问这两条之间有什么冲突吗？”他的语气已经开始僵硬。

　　 要问第八条条款是什么？条款是布料交予他们工厂采购，我们按照市价波动付款。只要李经理和布料厂或者店面打好关系，其间差价利润也是不少的。

　　 我嘴角的笑容越发真切：“难道我竟然忘记对李经理说了？这方面跟Emperor合作有两种方式：一是把布料全权交给工厂采购，我们向工厂按市价买布料、做衣服；一是我这种负责人辛苦一些，去市场采买好布料交给工厂加工。”

　　 我一本正经，其实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李经理多变的脸色：“当然二者差别就在于前者对我们这种又买布又制衣的顾客是不是应该给一点优惠比如加工费降到原料的百分之八；而后者仅仅是单纯的交付货物关系，加工费按市价给到百分之十左右。”

　　 李经理注视着我的表情从僵硬扭曲逐渐回软，这两种方案哪个对他们更有利他心里自然权衡得明白：“周小姐，原合同上写的向工厂买布料，让后加工费是百分之九，怎么一下变回百分之八了？”他重新恢复笑脸对我说。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李经理不是对那份合同有不赞同之处么，现在我也觉得它制定得不那么完善，一切还是要双方商量嘛。”说话的时候我笑意盈盈。

　　 所谓的“商量”只会商量出利益更少的方案来。“李经理决定好选两种方案中哪一种了吗？”我问他。

　　 “还是更亲密些好，布料就由鄙厂代为购买吧。”李经理强忍对我的恨意，“只是不知道加工费能不能给到百分之九？”

　　 “百分之九？”我假装不解，“从前都是百分之八的。”

　　 “可是……”

　　 “那就按李经理的意思百分之九。李经理，我可是为您开先例了。”看他焦急恼怒的样子，我幽幽把话说出口，“李经理还有其他意见吗？”

　　 “李某人没别的意见。”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般吐出来，让我不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