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让我找陈哥拿合同稿，然后……”我小声地解释着，语速偏快。然后，然后就没有了，因为没人叫我找宋姿，而且聊的也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吐槽上司都被妈咪听见了，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然后你就混迹到别人队伍里面去，差点就忘记你是谁带着的。”被妈咪数落我，我百口莫辩。

　　 “没忘，我记得自己是妈咪带的不是陈哥带的。”赶紧表明立场。

　　 妈咪看着我憋屈的样子，语气松动了些。这时候我才看见她偏过脸去，似乎有笑意。“不是我要说你，你有时候真的拎不清楚。”妈咪的神情很快恢复正经，态度也认真起来，“也算傻人有傻福，本来一直担心你和宋姿的关系，现在看来她比你拎得清。”我猜刚才我和宋姿说的话几乎都被妈咪听见了。听壁角无形之中Emperor的一大特色。

　　 妈咪说的我一半能听懂，一半听不懂。先前陈哥让宋姿跟我合用办公室的时候妈咪曾对她说过重话，说有些话到时候会告诉我，不需要宋姿多嘴。我想现在妈咪跟我说宋姿还算懂事就是指她在我尚且不清楚的那件事上面“拎得清”。

　　 原本我都是听安排行事，只要接任务向上走就可以，但妈咪的话无端勾起我的好奇心，我突然就想知道她们隐瞒着我，认为我现在不需要知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了。处理完明天的合同我会尽量减少……是增加和咱们自己队伍里面姑娘的接触。”这样才两边不得罪。“对了，妈咪，”我忽然想起来主子对我说妈咪帮我推掉李老板单的事情，“谢谢您先前帮我把客人从李老板换成王老板。”虽然知道的有些迟，但是一句“谢谢”总归是要说的。

　　 妈咪愣了一下，化着微微上挑眼线的眼睛上下打量我，似乎已经不记得我说的是什么事情，在努力回想。

　　 “就是我刚出台……”突然觉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尴尬，毕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或许妈咪是为了Emperor或者我们这边的长期才发展推掉李老板的要求。“哦，我想起来了。”妈咪打了个手势示意不必再说下去。还好妈咪及时想起，不然具体介绍自己刚开始出台那会儿，我也是难以启齿。

　　 “我帮你换人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后来你接王老板的单子表现似乎都比较好，总算没有辜负我的一番周旋。”妈咪继续说着。我知道这件上她肯定有自己的计较才帮我换客人，然而不经意之间真的让我承受的痛苦减少太多。以我当时的心态和处境，如果面对的人是李老板，毫不夸张的说几乎就是灭顶之灾。

　　 “你现在攒出了一批固定客户，总体来说还是比不上宋姿的客户量，到后期我会把白浅歌的一批客源引流给你。你可千万不要跟白浅歌学，遇上李老板这样的就认不清自己的角色地位了。”妈咪开始说工作上面的事情。

　　 “慕慕明白。”我迅速回答。这种回答是下意识的，出于工作这么久之后面对命令的条件反射。短暂空白之后，妈咪的这段话已经被我的大脑接收开始进行剖解：

　　 妈咪在这段话里面部分肯定了我的工作，但是她希望我能够进一步向宋姿的水准靠拢。另一方面妈咪要把白浅歌的可靠客源引流给我，这只是和打压宋姿相同的手段还是他们将要清理白浅歌的征兆？

　　 “周慕，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我算是看出来你表面懦弱乖巧，实际上骨子里面全都是反叛精神。你最好乖乖的，小心思不要动歪，白浅歌的结果很快就可以看见。”我刚思及白浅歌的事，妈咪就已经说出来。看来他们对于怎么处置她早就有成型的想法，主子逼我只是试探我目前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水平而已。

　　 对于妈咪说的“反叛精神”，除去略微的吃惊意外我只是连连称“是”，妈咪也被我磨得没脾气。我一边答着妈咪的话一边思忖，倘若主子仅仅为了考察我而问怎么处理白浅歌那个问题，我就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拿出一套合理的方案证明自己的水平。我想要拿到更多权利，保护自己爱的人，在主子心目中留下的映像不能太次，更不可以是朽木不可雕也。

　　 “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妈咪看我比较乖巧准备放我离开，“老师跟我说了，你最近表现不错，有超过宋姿的势头。好好努力，你做的足够好我就不再反对你和宋姿交朋友。”妈咪临时想起这间事，我听她开口赶紧止住要离开的脚步。

　　 “谢谢妈咪，我明白了，会好好努力。”妈咪看我的目光稍稍透出一丝满意，挥手让我回自己的办公室。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妈咪一直拿我和宋姿作比较。

　　 按照他们的意思，白浅歌的事情处理完结后，我将会被发展成妈咪手下的首牌，位置和宋姿在陈哥那里的地位相当。这样妈咪拿我和她相比较也比较合理，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牌压不过别人。

　　 我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合同被我抱在胸前，旁人迎面走过来看不到内容。我光顾着接主子的任务，对于客人这方面确实做得和宋姿、白浅歌都有差距。细想之下，我现在的稳定客户尤其是每天接待客流量平均下来比别的姑娘少太多。跟我差不多时间进Emperor的大多数普通姑娘业务都比我繁忙。

　　 还是我做得不够到位，我决定做一份调查给自己照准定位，在确立一个合适的目标。怪不得我每天都空闲，原来已经疏忽调原本工作了。一路想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搬到这边之前我担心着会经常遇见主子，然而搬来这么久除了主子找我，其它时候意外碰面倒真不多。

　　 有了要做这份调查的想法我进到办公室就立刻行动起来，当然在这之前首先安置好自己的合同。合同锁在抽屉里面被翻看的教训我记得一清二楚，差点就急哭了，虽然最后得知是主子的人安排好的。想出几点要调查统计的问题，我在白纸纸面划好线条，工工整整地写上问题和选项。

　　 写满接近一页纸，我放下笔揉揉手腕，拿起桌上的白纸送到打印室。在门口，我细心锁好办公室的门，确认好几遍自己拧了做多的圈数才迈开脚步。

　　 “周慕？”接到我的电话妈咪有点诧异，刚聊完不久我就又给她打电话。

　　 “妈咪，我想问咱们的队伍里面姑娘都住在那几间房，以前没有很注意。”我说明自己的疑惑。Emperor里面有妈咪或者陈哥带队的姑娘住的房间是分别在两块区域的，我只能根据自己的房间和刚进来时候路过的钱宝、季俏房间位置大概估算出哪个区域里面住的是我们队伍的姑娘，具体房间号从来没上心过。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听见妈咪那边翻开文件夹的声音。“做了一份问卷想让我们队的姑娘帮忙……”我还没把妈咪的问题回答全她就报出了带领的姑娘们的房间号。光从房间数量上看，妈咪带的姑娘就有一百多人。

　　 再有挂靠的姑娘没有房间分配，恐怕妈咪手下人数就超过两百。陈哥带领的人数和妈咪相当，这还仅仅是Emperor的数据。

　　 Emperor底下还有不少会所，与Emperor无关的类似会所、俱乐部又有多少个、多少人？此外还有不属于任何组织的相关工作者在红灯区招揽生意。从一座城市到一个国家，再到全世界，原来有那么多的女孩子生活在黑暗当中，行走或挣扎，如夜行如鬼魅。我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最不幸的那个。

　　 “我知道了，谢谢妈咪。”我说，语气已经平淡到几近悲哀的地步，悲哀但又无比冷静。仅仅是一组数据，就能让人突然想通什么，黑暗里毫末微光都会成为鼓舞人前行的无穷动力。现在，我的动力大概就是：我不是最不幸的那个，也不会是最绝望的那一个。

　　 “让别人帮忙有好处吗？总不能平白麻烦人，姑娘们没有帮你填表单的义务。”妈咪的声音在那头说着，“当然大部分会卖你周慕这个面子，但是最容易也不能欠的就是人情。”妈咪不疾不徐地告诉我，透过手机我仿佛可以听出她的妩媚、精致和成熟。

　　 妈咪很少交给我这些做人哲学，或许真的是我和妈咪的沟通太少，整天跟在陈哥后面。妈咪说得很透，我当然听得明白。“多谢妈咪提点。”“嘀嘀~”我回答之后妈咪很快挂断。有了妈咪的提醒，我把问卷送到打印室告诉师傅印八十份，约好过一刻钟来取。

　　 调酒吧台后面是瓶装酒水供应区，点瓶装酒的客人有配送，不需要亲自过来取。它的外口有超市，透明玻璃墙，我没来过，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饮品吃食。“有巧克力吗？”进去以后我直接询问，没有自己找。

　　 “有，请问您需要什么牌子？”收银员客客气气的问，Emperor的服务做得很好。她推荐，最后我选了一款日本产巧克力，包装的很甜，有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