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材料要一直交给你保管？”宋姿问我。

　　 “好像是这样。”我想了想，主子和娜姐把这些材料交给我让我研究研究，没说要还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如果白浅歌有心要看，放在房间里始终不安全。”宋姿望着我的眼睛。

　　 这还真是个问题，今晚我可以借口出来吃饭避开她，可是未来都是日夜相处，万一有所不备被浅歌看了去，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是我所不能想像的。我和她都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只能小心点保管好。”思索良久也没有解决办法，我深深感觉到宋姿提出来的是我面临的一大难题。

　　 “要不这样，”宋姿看我酝酿良久也没办法大概是替我想了法子，但她的神色中有一丝犹豫，“你今天跟我住在我租的房子里，其他的明天再说。”沉吟一会她最终还是提议邀请我去她家睡。

　　 “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宋姿刚刚有所犹豫，我想她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邀请我的心意收下，但倘若这样给她造成不便我还是不要麻烦她比较好，毕竟宋姿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你宋姿，还是不用……”

　　 “我一个人住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可言。”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今晚留下住吧，给自己留一晚上的余地再想想有什么办法。”宋姿劝我，平静陈述的语气让我觉得她刚才的几分犹豫只是错觉。

　　 “那麻烦你了，宋姿。”宋姿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意无意伸来援助之手，虽然每次她都说她宋姿从来没那份善良去帮别人，但我见到的事实却恰恰相反。夜场里拼杀过去，连自己的善良都成为怯懦羞耻想要隐藏吗？

　　 我没再同宋姿客套，吃完饭我付帐之后就由她带路去她的出租屋。绑了一块硬纸牌的钥匙打开传统的小油漆木门门锁，出租屋狭小的空间展现在我眼前。

　　 实际上除了狭小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拉上了帘子的小屋里一片黑暗，连家具稍具体点的轮廓也看不清。

　　 “啪”宋姿打开灯，日光灯管初开时不够亮，但也比白帜灯明亮得多。宋姿租的房子在民宅的院子里，和这几栋民宅相对的是一个社区，社区的公共设施齐全，因此刚来的时候我看见宋姿的房东往那个社区的超市去买东西。

　　 “小宋回来啦。”那个阿姨远远地就看着我们慢慢走近，等我们走近了她才跟宋姿打招呼。

　　 “嗯，带朋友过来住一晚上，不会吵闹的。”宋姿笑意盈盈地跟阿姨打招呼，就像说惯家长里短的样子，跟我在Emperor见到的宋姿完全不同。

　　 “这说的哪里话，小宋你从来不给我添麻烦。只有租在你旁边的几个学生整夜唱歌弹琴吵得要命，倒是烦到你了。”房东大概是不知道我们做什么工作，对我们特别热情，“小宋你这个朋友跟你一样靓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她的房东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初次见面热情得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哎呀！我光顾着跟你们说话，把要去超市买东西这事都忘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去买东西你们进去吧。”房东阿姨歉意地摆摆手，“耽误你们年轻人时间。”

　　 “你的房东阿姨真热情。”宋姿打开灯我跟着她走进去，然后关上那扇木门。

　　 “不仅热情还八卦，”宋姿无奈地抱怨，“你要是多来几次保准她想替你做媒。”

　　 “她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做什么工作呀？”我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还不自觉压低声音。

　　 “不知道，如果知道估计态度要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恐怕连租给我的房子都得收回去。”宋姿笑着打趣，不甚在意。

　　 我却不由静默，是呀，社会上有谁待见我们呢？“她就没问？”我强撑出笑容，表示不信。

　　 “怎么可能，”宋姿回忆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突然笑出来，“就你见到的她那些热情劲儿，不知道问了我多少回。”

　　 “那你怎么说？”我也跟着她一起微笑。生活已然艰难至此，不如多笑也算聊以自娱。我隐约记得从前上初中的时候老师说过人体机能是分不清真笑和假笑的。

　　 “我说，”宋姿抛给我神秘诱人的眼神，我认真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我说我是研究人类基因工程的，还有灭火资格证。”她说得一本正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我们对视着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

　　 “哈哈……呵呵呵……”笑声充斥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回声跟原声重叠听起来格外响亮。“你还真是聪明。”我指着宋姿说不出话来。

　　 笑闹完毕，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翻阅那些没记熟没琢磨透的材料，把我能想到的几点合同条款写出来。

　　 “咚咚咚”八点半左右突然有人敲那道薄薄的木板门。我赶紧唰地合上资料塞在枕头下边。

　　 “谁呀？”宋姿看着我收好才不慌不忙地问来人。

　　 “宋姿，我是梁华，听说你回来过来看看。”响起的是一道男声。我听了朝宋姿露出暧昧的笑，她白我一眼走过去开门。

　　 “我方便进去吗？”宋姿半开门看着他，那名自称梁华的男人脸上挂着温暖成熟的笑意向屋里瞥了一眼。他喜欢宋姿，对视的那一刻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进来吧。”宋姿慵懒地拉开门率先走进来也不管他，径直坐在我身旁的空床边。

　　 “不介绍一下吗？”梁华走进来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宋姿的桌子上，好像是几袋水果。看见我性别女时松了好大一口气，当然这些都没有明显地表达出来，只是被暗自留心的我注意到。我更加肯定这个男人喜欢宋姿的设定。

　　 “有什么好介绍的，”宋姿嘴上说得不屑，“这是我朋友周慕，这是对面小区的远邻梁华。”

　　 对于宋姿漫不经心的态度梁华只是宠溺地微笑，仿佛在包容她的任性。

　　 夏天虽然夜短昼长，但接近九点的天色早已不再明朗。梁华这样一名单身男子晚上留在宋姿的出租屋里始终是不好，于是九点不到他就回去了。

　　 “他是不是喜欢你？”梁华刚走我就嬉皮笑脸地缠上宋姿，疑问的句子生生被我说成肯定语气。

　　 “他喜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们的宋姿姐答得傲娇。

　　 “哎呦~”我故意怪叫，“那就是喜欢对不对？”

　　 “周慕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八卦。”宋姿嫌弃地扭头。

　　 “那他，”我说得有些犹豫，这个问题不能不问又不太敢问，“他知道我们的工作……”

　　 “知道。”戏谑嬉闹不再，宋姿满脸的淡漠，“所以我不接受他。”她又说。

　　 “为什么？”我有些震惊了，不理解的问她。“我觉得梁华对你还挺好的，人看起来也是过日子的那种。”我不是宋姿没资格替她做主，只能尽己所能劝劝她。

　　 宋姿是个有想法的独立能力强的女孩，但我依旧希望她遇见一个真真珍惜她、爱护她，陪她到老的人。我们这行吃的是青春饭，越到年老日子过得越艰难，尤其是色衰之后还是陪酒女没爬上去的女人。

　　 短短几个月里，我时不时在Emperor门口见过零星的老妪在乞讨。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那些衰老得佝偻的人里甚至有上一任主子管理时十分受欢迎的姑娘。

　　 她们不是被买进来的而是和宋姿一样签订合同自愿做小姐，年老色衰以后没有人再光顾她们，凌盛然上台后手段凌厉，Emperor抛弃了这些青春不再的人。

　　 因而我希望宋姿可以尽早脱离Emperor，以宋姿现在的收入水准，她的合同到期之后肯定够他们姐弟二人生存，她退出以后完全可以平平稳稳地享受生活。

　　 知道了梁华的存在我更觉得宋姿及早退出才是于她更好的选择。

　　 “他知道但是不介意对吗？”我浅浅地笑着，问得十分认真。

　　 “他介不介意都与我无关，”宋姿态度冷漠甚至有些生气，“周慕，虽然我把你当做在Emperor可以分享喜悦，承担困难的人，但是我的私生活请你不要多管。这是我的事。”她的语气越来越生硬。

　　 “你别生气。”我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说。按理说我的心思还没说出来宋姿没理由生气到这样的地步，但她敏感地察觉到我的想法并且确实很生气。

　　 “对不起，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多嘴了，宋姿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有点委屈，她是真的生气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消气。

　　 宋姿盯着我看一句话也不说，我在她的注视下不由低下脑袋。从枕头低下摸出塞进去的资料默默看起来。

　　 “我只是不甘心，”宋姿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中有坚定和压抑。我忐忑地看着资料，一半看进去一半看不进，笔在纸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列出来的那条合同内容却只是一个垃圾条款根本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