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的船又向前航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在相隔约莫十丈的地方各自停了下来。
前方船队稍大的领航船上,一位容貌俊美的少年抱着一只腿坐在高高的桅杆横木上,招摇的映入凤瑾等人的眼里。从他的衣着和姿态来看,显然便是这船队的领头人!
凤瑾不言不动,一双美眸直直的打量着他。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他的瞳眸是黑色的,并不像她的皇祖母一样,有一双异色的瞳眸。
他一张脸有着父皇的邪肆冷凝,大爹千斩的深邃张狂,二爹千叶的孤傲清绝,哥哥萧珉的恣意,弟弟萧御的洒脱……
这是一张汇合了多重面貌的异域脸孔,但看起来却是该死的和谐!
他薄唇微扬,极为张扬不羁;他墨发披散,黑袍黑裤黑色里衣,脚踏黑色长靴,浑身上下犹如笼罩在一片黑色中,只在额间绑了一条红色缎带,那是他身上唯一多余的颜色!
他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透着凌厉之气,分明不是一个海盗,倒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一个睥睨众生的少年王侯!
海风拂过,他刚刚长过肩膀的长短不一的黑发与衣袂于空中猎猎飞舞,恣意张狂。
凤瑾又将视线移向他屁股下横着的木棍,不过手腕粗细,没有被他压断了,足见他的轻功是极好的,让她不禁在心中赞了一声。
不过这也让她松了口气,显然这龙洲大陆与凤舞大陆一样,用的都是古武学功夫,如此,她倒是不惧他的!
在凤瑾打量黑衣少年的时候,少年也一眼于人群中看见了凤瑾,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那明明是一张不属于他们这片土地的脸孔,但却有着极为分明的五官。
他在脑中搜索着,企图搜出一些词汇来形容她的美,却发现书中形容美人的词语,诸如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类的也不过如此,再多再美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再好的画技也一定画不出她的神韵。
这个女人,我要了!
少年望着凤瑾,嘴角的弧度缓缓加大,一双深邃的狭长眼眸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凤瑾看见他唇畔邪肆的笑容,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二人就那样隔空相望,似乎谁也没有动的打算,不单他二人,两方人马都屏声静气,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一般,只余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海风吹过时衣袂翻飞的沙沙声。
许久,还是墨衣少年指着凤瑾开口道:“你和你的船,小爷我看上了,交出来,我放你的人安全离开!”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凤瑾便是这只大船的领头人,语气张狂至极。
明明是凤瑾一行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会儿反倒让人觉得被他踩在了脚下似的。
这感觉,让凤瑾一方的人很不爽!
萧御想要出声,被凤瑾拦下,轻轻的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
美眸往他的船上扫去,发现船上人头攒动,满满都是人,似乎并不止一百人,而是差不多有两百人甚至更多!
而且他们并不像一般的海盗那样,装扮异类,纪律涣散,相反,他们着装统一,神情肃穆,站姿笔挺,人人左腰侧都挎着弯刀,右手全都呈备战状态的握着刀柄,仿佛等少年一声令下便霸刀攻敌!
这哪里是海盗?分明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如果后面的船只上也都是这么多人的话,那么人数上倒是自己这方的几倍了!
不过,人多未必就一定能胜!
她的六位干爹,曾经都是风闻一时的人物,岂是一般的军队士兵可以比拟的?
只是她才刚刚踏足这片大陆,皇祖母的事情还未办,如果可以,她不想招惹事端,血染河海。但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这一场主动迎上来的事端呢?
见凤瑾不语,墨衣少年疑惑的问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凤瑾淡淡一笑,以他的语言回道:“我只是在比较如果我们双方动手,到底谁的胜算大!”
墨衣少年被凤瑾的笑晃了一下眼,又对她将自己这方的语言说得甚是流利,不小的惊了一下,回以凤瑾绝代风华的一笑,又问道:“那你比较出来没有?”
凤瑾扯扯嘴角道:“一半一半吧。”
墨衣少年好心的提醒道:“小爷这方有八千人,你可要比较好了再动手哦。”
“我这方就一千多人。”凤瑾老实以答:“不过相信你也知道,并不是人多就占优势!”
“人多的确不一定占优势,但是你要知道,如今你是在小爷我的地盘上,小爷手上也并非只有这些人。”墨衣少年目光如炬的道:“小爷看你像是那边大陆的人,定是有事前来龙洲,你如果确定能杀光我们所有人,你大可以动手试试。”
言下之意是除非你原路返回,或者杀光他以及他的八千人,否则,就别想前行一步。
凤瑾并不能确定可以将他的人全数杀光,也不可能在航行了近二十天的时间,眼看目标就在前方的时候前功尽弃。
这不是她的风格!
“我们的确来自海那边的大陆,不远万里奔波前来,只为了达成祖母思乡祭祖的愿望。”凤瑾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与你打一架,我要是赢了,你放我过去,待祖母祭完祖,我们便回去,绝不扰你们一丝一毫。我要是输了,留下做你的女人,横竖你看起来也不差,做你的女人也冤不了我。但是大船是咱们回去的唯一工具,这不能给你。”
“姐姐……”萧御听自己的姐姐说输了留下做那少年的女人,有些不满的低声道。不是他不相信姐姐的实力,也不是那少年配不上姐姐,要是她的姐姐留在这边大陆,母后岂不是要伤心死?
凤瑾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萧御无奈只得咽下后面的话闭了嘴。
墨衣少年微微一愣,问道:“你说你的祖母是龙洲人?”
“是的,她曾是夜郎国的公主……”
墨衣少年眼中有一丝光亮一闪而逝,搭在横木上的腿滑落下来,整个人也险些坐不稳跌落,幸得他及时抓住了船帆。稍稍稳了稳身子,他微微有些颤音的打断凤瑾的话道:“夜郎国?”
凤瑾不明白他何以会有点……激动,对,是激动没错!
这少年断然不可能认识皇祖母,但是他的祖父辈应该是认得的。
难不成……
凤瑾眸色一亮,点头道:“三十多年前,因为玉祗国的老国王想要纳年仅十六岁的祖母为妃,祖母的父母跟兄长不舍得她被摧残,便让她逃跑,哪知那玉祗国老国王残暴成性,夜郎国被吞并,祖母的亲人全数被杀,头颅被砍下挂在城墙上曝晒,不准有人装殓。祖母躲藏到一艘海船逃走了,后来海船遇到风暴毁了,祖母抱着一块木板到了海那边的大陆,被祖父所救。”
她一口气将自己皇祖母的故事说了一遍,末了话音一转,套交情道:“看在我身上也流了一些龙洲血液的份上,这架便不打了吧!毕竟伤了你也不好。”
墨衣少年这会心思似乎已经不在凤瑾的身上,正色问道:“你祖母人呢?”
凤瑾挑眉道:“你要见她?”
“嗯。”墨衣少年点头。
如果皇祖母来见一面能避免一场战事,当然是好事!凤瑾遂对李钰道:“钰儿,你去把祖母带上来。”
“好。”
李钰答着便下了楼梯,不一会儿,搀着珍宓儿到了甲板上。
墨衣少年看见珍宓儿,神情激动不已,大约是想看得更真切些,一纵身竟然施展轻功,几个扑腾便到了凤瑾这边的甲板上,站在珍宓儿跟前,完全不担心凤瑾这边的人对他动手。
中间十丈的距离,在没有助力点的情况下,凤瑾心想自己也未必能做到从低到高,在相差一倍的高度下飞到甲板上来,心里再次对他的轻功赞了一番。
“蓝色的眼睛!”墨衣少年近距离端详了珍宓儿一阵道:“没错,你是祖父画中那女子!”
珍宓儿亦打量了一会儿墨衣少年,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可是想了想却是想不起来,遂问道:“你是?”
“晚辈玄夜。”墨衣少年道:“不知你可还记得玄氏一脉?”
果然是认识的人,这架看来是不用打了!凤瑾想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
“玄……”
珍宓儿略一思索,忽地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少年的手,神情与少年一样的激动:“你……你是玄德的孙子?”
“没错!按辈分晚辈该叫你姑***。”玄夜喜道:“姑奶奶,没想到你还活着,爷爷要是知道了,定然该高兴坏了!”
“呜呜……”
珍宓儿想到曾经的朋友,终于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祖母,不许哭!”凤瑾上前,掏出帕子为珍宓儿抹去泪水。
“你这孩子还真是霸道!”珍宓儿吸了吸鼻子道:“祖母是没想到这片大陆上还有人记得祖母,所以才……祖母这是高兴啊!”
凤瑾不依的道:“高兴该笑才是,你要是哭坏了眼睛,祖父可要跟我算账的。”
珍宓儿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知道了,祖母不哭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