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转身带着韩博深走进大厅,之前两名进来打开大门的黑鹰骨干尾随在韩博深身后,如同两尊天神般护卫着韩博深。
一个人如果需要这种打手的保护,那其实证明了他内心深处的怯懦,看到这两个人护着他进来,我心里反倒安稳许多,他这次来也不过是炫耀实力,虚张声势而已。
我们走进大厅后余昔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红木座椅上坐下,面色沉静地看着韩博深一言不发。韩博深进入大厅后背着手四处张望了几眼,似乎也对这座传说中的红楼感到好奇。他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道:“这里就是红楼了,哎,不过如此而已嘛,原来都是徒有虚名。”
我反讽道:“在你眼里,什么东西不都是不过如此,自然没有你老子的官邸金碧辉煌。”
我的话韩博深不以为然,也懒得计较,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余昔说:“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发生云南的事并非受我指使,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在那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这件事确实不应该发生,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希望能当面向你解释清楚。”
余昔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这几天你一直打我电话,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
韩博深点点头说:“是的,这件事是余巧和集团内部几名元老策划的,他们事先并没有知会我,得知内情后我非常生气,严厉处罚了他们。”
韩博深这些话的可信度让人生疑,不过从他的这番话也能听出,在黑鹰组织内部同样存在着多个利益团体,他对这个组织并非绝对的掌控。
我指了指余昔对面的座椅对韩博深说:“既然要谈判,那就坐下来谈吧。”然后我对着站在大厅里发愣的杨嫂吩咐道:“杨嫂,泡几杯茶过来。”
韩博深在余昔对面大大咧咧坐下,那两尊像两尊泥塑般束手站在他身后。然而杨嫂对我的话好像置若罔闻,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眼神显得十分呆滞。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在红楼发生过,即便是红卫兵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人敢跑到红楼附近搞事。杨嫂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可能听都没听过,她的脑子几乎全乱套了,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烦躁地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杨嫂这才反应过来,迈着小碎步匆匆走进厨房里,取出茶杯双手哆嗦着泡茶。
余昔稳稳坐在红木长椅上,神色平静地问道:“既然是谈判,那你告诉我,你今晚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
韩博深接着说:“我想要你们一个许诺,对你们在云南造成的损伤,我们大地金融集团愿意赔偿,但是条件是大家既往不咎,从此我们相安无事。“
这时候杨嫂泡好三杯茶之后杨嫂用托盘端出来,手脚颤抖着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趁给我放茶杯的机会,杨嫂小心翼翼地向我眨眨眼,用蚊子般轻微的声音说:“彭局长说他们已经在火速赶来的路上,杨书记也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声音虽然非常轻,但韩博深显然听到了,他忽然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话可以大声讲,没关系的。不怕实话告诉你,既然今晚我敢来,自然明白后果,我这个人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你们认为援兵马上就到,恐怕你们要失望了。”
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韩博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干出这种逆天的事情之前必然会有所准备。从报警器启动,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南城分局居然还没有人赶来,这就说明确实出了问题。
我明知故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博深淡淡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在我进来红楼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将方圆十公里内封锁。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想要进入这里,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听到这句话余昔的脸色变得铁青,目光里涌现出那种肃杀之气。韩博深真的是企图发动政变,将我和师姐控制起来,很有可能是想以此为条件,通过他们的利益集团跟省里和中央谈判。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完全低估了他们这次反扑的决心和力度。
我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但我一直没拿出来看过,猜也能猜到这个时候有多少关心这里的人希望与我通话,了解情况。
韩博深自信满满地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唐师弟,余同学,我希望你们搞清楚形势。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如果我们之间不能达成谅解,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真的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我拿出手机,看到好多个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打开其中一条彭强发来的短信,上面写道:通往红楼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黑帮分子封锁,前往救援的巡警遭到了对方疯狂的抵抗。形势危急万分。你暂且稳住秃鹫,稍安勿躁,相信我们定会竭尽所能采取一切营救措施。
疯了,完全疯了,我的脑子也乱套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毫无征兆,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倒不是特别担心,可是师姐也被困在这里,成了他们谈判的筹码,这又将如何是好?
余昔猛然站起身,眼神中杀机弥漫,严厉地说道:“韩博深,你真是个疯子,今晚你根本就不是来跟我谈和,而是要发动政变。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你,竟然让你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上天要让一个人灭亡,定会先让他疯狂。韩博深的眼神也燃烧起来,神情看起来十分疯狂,他冷硬地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你不给我活路,我现在就可以先杀了你们。”
这天杀的韩博深,这是在向我们下死亡通牒,我咬牙切齿地回应道:“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在你杀我们之前,我可以保证一定拉着你陪葬。虽然你现在可以限制我们的自由,可你这么做也等于是作茧自缚,你自己也休想离开这个地方。”
余昔面无惧色,冷冷地说道:“你现在的确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我们,甚至用炸药将红楼夷为平地,可如果我们死了,连老天爷都救不了你了,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杀你的人都会如影而至。”
韩博深淡淡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一个人有你们两个人陪葬,我也够本了。”说完他摇头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说:“可惜李红不在这里,否则我就算是死了,也此生无憾了。”
韩博深这是要拼命了,打黑行动刚刚拉开帷幕,一贯跋扈的黑鹰组织就做出了放手一搏的阵势,反应如此迅猛和决绝,实在超乎我和师姐的想象。
不过以我对韩博深的了解,这也有虚张声势的可能性,因为他很清楚,国家机器一旦启动,首先会从旁敲侧击开始制造出白色恐怖的气氛,那样他们就会生活在惶恐之中,整日担惊受怕却无力改变结局,所以先发制人,以最强硬的姿态进行谈判,妄图给自己争取到生存的空间。
这时候外面传来枪声,枪声听起来离我们的距离还有些遥远,不难判断出,试图冲进来营救我们的队伍与黑鹰组织已经交上火。听到枪声后我们三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发生变化,韩博深显得有几分焦虑,不断地开始变换坐姿。我扭头望着余昔,她的神情虽然也有几分焦虑,但目光仍然坚定。
枪声不断传来,离红楼越来越近,韩博深从兜里掏出手机,接听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有人向他询问目前的进展,并且传达某种指令。韩博深对着话筒说:“嗯,明白,放心,我会尽快,尽量处理稳妥。”
挂断电话后韩博深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用一种听起来很哀伤的口吻说:“虽然我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你们两个人,可这是最坏的打算,是所有可能的选择里的下下策。其实我这么做只是效仿当年张学良和杨虎城将军的骊山兵谏,他们软禁蒋介石不是目的,而是迫使国民政府对日抗战,如今我控制你们也不是奔着你们的小命,而是希望能和北京达成协议。”
这厮真是能给自己戴高帽,居然能毫无羞耻地讲出这番大义凛然的言辞,真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我冷笑着反驳道:“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当年人家是出于民族大义逼蒋抗日,可你呢?无非是为了你们无耻的私利。”
韩博深反驳道:“错!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大家,为了江山社稷。”
一个江山韩家人的政治野心昭然若揭,他们真的把自己看成这个地方看成了自己的不二主人。由此不难听出,假以时日,当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真的敢公然发动政变,搞出一个自治的国中之国。
我大骂道:“韩博深,你可真是狼子野心,我看你不是疯了,而是得了痴心疯。你带着一群黑社会打手,向政府挑战,你以为这是黑社会统治的国家吗?”
韩博深烦躁地站起身,毋庸置疑地说道:“够了,不要再说你那套义正词严的废话。成王败寇,所有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实现理想。时间差不多了,我最后再问你们两人的态度,是选择做我们的朋友,还是做我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