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是萧梅带我第一次来这里用餐，我当时也感觉这里很有特色，后来自己带朋友又来过几次。想到萧梅，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萧远山的死给了萧家人巨大的打击，也许此刻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吧。

　　 我点点头说：“去年跟朋友来过几次，感觉挺好的，所以今天推荐你也来这里尝尝这里的农家菜。”

　　 这时候一名穿着清代店小二服装的服务员敲门走进来，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点头哈腰热情地说：“两位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

　　 服务员这幅表情看起来还真像是电视剧里的那些店小二，王敏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声来。这个小二很会逗闷子，看着抿嘴乐不可支的王敏笑着说：“哟，这位爷，您笑起来可真俊。”

　　 我摆摆手说：“别在这耍贫嘴，去，拎一瓶白马庄的红酒，红酒要先冰镇一下。另外要一套你们这里的农家乐套餐，告诉后厨麻利点，尽快给我们送来。”

　　 服务员爽快地说：“好唻，白马庄红酒一瓶，农家乐套餐一套，您二位稍等，我马上给您送来。”

　　 小二离去后，王敏仍然乐不可支地说：“有趣，这里的服务员真是有趣得很。”

　　 我笑了笑说：“嗨，现在的人干什么事都喜欢讲点情趣，中国人嘛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主要的娱乐活动，这也算是顺应潮流吧。”

　　 王敏淡淡地笑了笑，忽然转移话题，眼睛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上次从清水回来以后，你这一个星期都在忙什么？如果不是今天我带队去财政局，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再找我？”

　　 王敏看我的眼神十分犀利，看得我有几分发毛，这个的老女人心思真是让人揣摩不透。分明是她怕闲言碎语，让我不要主动跟她联系，可这个时候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搞得我左右不是。

　　 我讪讪地说：“那也不是，我这不是正琢磨着找机会请你出来坐坐，又担心你不太方便嘛。哎，江海这地方，认识我的人太多，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有人盯着，所以干什么都不得不多加点小心。”

　　 王敏叹了口气，很萧索地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哎，毕竟年龄不饶人呀。我这把年纪，真是没什么吸引力喽。”

　　 我连忙奉承道：“这你可就错了，主要是你的身份太特殊，一般人跟你打交道不得不多加小心。”

　　 王敏淡淡地笑了笑，说：“希望如此吧，其实女人不管到什么年龄，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别人的重视，包括我在内。”

　　 这时店小二送来套餐和酒水，一一摆在桌上后弓着腰问道：“二位还需要点什么吗？”

　　 王敏说：“不用了，你给其他人说一下，如果我们不叫你们，就不要再进来打搅我们了。”

　　 店小二是个聪明人，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浅笑了一声矮身退了出去。

　　 我拿过酒杯，给王敏和我各倒了一杯酒，将酒杯递到王敏手里，端起自己的酒杯轻声说：“王部长，周末愉快。”

　　 王敏端着酒杯浅笑一声，晃了晃杯里的酒，然后跟我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将酒杯放到唇边微微抿了一小口，点点头说：“这酒是真的。对了，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喊我圆圆。”

　　 这句话我自然记得，可我总觉得喊一个老女人小名怪怪的，有点叫不出口。我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暂时沉默着。

　　 我想今天考核小组已经把考核的大概结果汇总向王敏做了汇报，只是她不提我也不好提，只能等她主动说出来。虽然大致结果我已经心里有数，但是王敏本人的态度在这次考核中才起着决定性作用。

　　 可是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就显得更加古怪，我迟疑了一番，问道：“呃，圆圆，今天市委的会议作出了什么决议？”

　　 王敏轻声叹了口气，摇晃着酒杯说：“今天早晨听了靳伟的汇报，案情确实如你所说，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团伙犯罪，整个市委市政府都感到非常震惊。被害的公安局长萧远山是人大萧主任的弟弟吧，他在会议上最为激动，说到动情处都老泪纵横了，看得我也挺心酸的。这起谋杀案作为本市的第一大案，与唐副市长的案子并案侦查。靳伟这个人不错，挺能担当的，他在常|委会上当场立下军令状，这个案子他亲手主抓，限期一个月内破案，如期不能破案他将引咎辞职。”

　　 王敏说完轻抿了一口酒，目光中一片赞许之色，看样子她对靳伟也十分赏识。我说：“靳伟这个人当然不错，萧远山这个公安局长当初是他举荐的，而且凶杀案就发生在他回江海指导工作的当天夜里，这摆明了就是向靳伟挑衅。怕只怕有人就是希望靳伟在常|委会上立下军令状，万一限期不能破案，靳伟就得辞职，那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

　　 “阴谋？”王敏惊愕地说：“听你说得怪吓人的，有这么严重吗？再说了，什么人能够这么大能量，能操纵省里的干部任免？”

　　 说到底，王敏是个局外人，跟她说太多并无多少益处，我嘿嘿了两声，说：“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破不了的悬案，关键还是看破案的决心和力度。”

　　 王敏点点头说：“说得也是，我们不谈这些，你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吧。今天考核组的考核结果，柳岩多少都向你透露过一些了吧？”

　　 王敏终于把话题扯到关键问题上来了，我苦笑了一声说：“听说了一点，结果好像不容乐观。我没想到在局里我的人缘这么差，那么多人对我有意见。”

　　 王敏抿了口酒，轻蔑地冷笑着说：“不是不容乐观，是很不乐观，对你这次作为候选人，你们局里除了个别人支持你，反对的意见一大堆。这样的考核结果拿到常|委会上讨论的话，对你的竞选将十分不利。”

　　 听到王敏这句话，我有点愤怒，却并不失望，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人的情绪有时候很怪，当你对某件事充满希望时，因为想得到怕失去就会患得患失，可当这种希望不服存在时，反过头来想，这也许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所以你其实也没有损失什么，压根就犯不着失落。

　　 我说：“没关系，这样的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个世界上原本恨我的人就很多，如果调查民|意能支持我，那才是咄咄怪事。”

　　 王敏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似乎是在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我用平静的目光与王敏对视着，看到她的眼睛里逐渐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过了一会，王敏嘴角浮现出一丝会意的笑容，点点头说：“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哪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你，你比你的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说句实话，这样的考核结果其实早在我的意料之内，我想市委孟书记应该也能想得到，这本身就是我们的民族性格。大部分干部的升迁，基本上都是伴随着一大堆反对意见。所以你这种情况太正常了，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听王敏这么一说，我心里不禁一喜，从绝望又变得充满希望。其实她这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调研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市委常|委们的态度。

　　 我附和道：“王部长说得很有道理，要不然鲁迅先生早就说过，中国人不配享受民|主。中国人对一个人的判断，要么是以亲疏远近和到的准绳来衡量，要么以感性认识为基准，严于律人，却宽于律己，反正十分的扯淡。”

　　 “严于律人，”王敏浅笑着举起酒杯说：“宽于律己，这句话点评得很精彩。来，为了你这句话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