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冤枉我！”杨洋气鼓鼓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武二是干什么的，他们是不是国际犯罪集团的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该认识那个姓蒋的，他们干的事我都被蒙在鼓里，前两天我才知道蒋公子跑到江海开设赌场，我想走，可被他们的人层层监视，根本就脱不了身。”

　　 杨洋的话我是一句都不想再听了，她以为自己那些小秘密只要她不说，我们就调查不清楚，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如果她不是我妹妹，我早就大刑伺候了。

　　 我懊恼地说：“够了，你的话我现在是一句都不相信，满嘴跑火车，就是没一句实话。你嘴上说改，可心里一点都不想改，这样下去还会出乱子，知道吗？”

　　 “我怎么嘴巴里没实话了？”杨洋反驳道：“是你不相信我了，所以觉得我每句话都是瞎编的。你这个人也太多疑了，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信不过了。”

　　 我刚想发作，三叔从里面打开书房的门，站在门口喊道：“你们兄妹两吵什么呢？”

　　 我连忙说：“没吵架，就是聊聊天，声音大了点。”

　　 三叔对我招招手，说道：“小亮，你进来一下，我们有点事跟你谈。”

　　 我起身的时候瞥了杨洋一眼，她的神情看起来也十分紧张，用祈求的目光望着我，微微摇摇头。我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帮她兜着点。

　　 进入书房后我注意到，老爷子跟三叔正襟危坐在沙发椅上，在他们对面放着一把椅子，那是为我准备的。这架势很像今天早晨我跟彭强审问丽莎时的情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同样的情况出现在我面前。

　　 老爷子指了指那把椅子，说道：“坐下吧，我有话问你。”

　　 我毕恭毕敬地在椅子上坐下，老爷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接下来他肯定会询问昨晚发生在西城区的事，这件事现在很多人都听说了，根本就瞒不住，想必老爷子也听到了不少信息。

　　 为了调节气氛，不至于这么严肃，我开玩笑说：“爸，三叔，你们这是干什么，准备把我当犯人审查啊。”

　　 “别跟我们嬉皮笑脸的，”老爷子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昨天晚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听你的解释。”

　　 昨晚的事老爷子果然都知道了，我反倒松了一口气，说：“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我当时实在是迫不得已，可事情并不以我的意志发展，没办法，只能先干了再说。”

　　 老爷子黑头黑脸地说道：“这么说你还有功了？我只问你，你妹妹跟这件事到底有多大的干系，她涉进去有多深？”

　　 老爷子最担心的还是杨洋，据我了解的情况，杨洋虽然涉及到里面，但涉案并不深，充其量算是被人利用，而且想起她祈求的眼神，这个时候在老爷子和三叔面前无论如何我应该替她兜着点。

　　 我说：“杨洋只是不懂事，跟那个蒋公子在国外的时候相识，之前她并不了解这个蒋公子的真面目，觉得好玩，现在她已经知道利害了，以后不会再跟这些人打交道了。”

　　 “她知道个屁！”三叔也黑头黑脸地说道：“要我说这都怪你没有管好她，刚回到江海就闹出这种事，她也二十多岁了，难道一点轻重都分不清吗？那个姓蒋的是什么来头，他是来寻仇的，杨洋竟然跟他是朋友，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就是家门不幸，这简直太可怕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垂着头不说话，心乱如麻。

　　 老爷子忽然缓缓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接到很多电话，都是关于你们搜查丽景别墅的事，甚至上面的领导亲自打来电话过问。本来我是想阻止你的，后来接到靳伟的电话，他将事情向我讲明后，我改变了主意，如果我出面组织你，今天可能又是另外一番局面。”

　　 老爷子的话让我感到有点糊涂，这么说他是支持我这样做的，可为什么又摆出一幅责问的架势？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觉得我昨晚并没有做错什么，形势所逼之下，必须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否则连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我狐疑地问道：“那你和三叔是什么意思？支持我继续调查下去，还是马上停下来，静观其变。”

　　 老爷子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神色凝重地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家的事，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必须改变一下方式，还像你这样硬碰硬恐怕是不行的。”

　　 接下来我们都沉默了，三个人的都闷头抽烟，面对这样来势汹汹有准备充足的对手，我们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老爷子虽然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三叔又足智多谋，可一时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老爷子捻灭烟头后说：“最近省里在北京有一次会议，我去开会的时候四处走动走动，联络一下老关系。如果有必要的话，老三你也来北京一趟。”

　　 三叔点点头说：“我也正在考虑进京一趟，既然源头在北京，那我们就应该走这么一趟。这样坐以待毙不行，我们也要主动出击，不然总是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即便不反击，也要让他们有所忌惮。”

　　 老爷子跟三叔进京也要跑关系了，该打点的得打点，该联络感情的联络感情，这种事在中国是免不了的。老爷子能坐到今天的位子，北京自然有不少老关系，上面没人罩着就仿佛无根之木。

　　 只是现在到了一个特殊的节点上，更高层也开始洗牌，轮流坐庄，如今又到了一个站队认老大的生死关头，谁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位的某位领导突然就被调走，或者退居二线了。站好队，认准了人还能多蹦跶几年；万一跟错人了，那这几年就惨了，给你个闲职算是不错的，搞不好还要被调查，晚节不保的大有人在。

　　 人走茶凉，自古如此，一旦不在位置上，说话也不响了，放屁也不臭了，以前围着你转来转去的那些人，一眨眼一个都找不到了。

　　 所以国华集团来势汹汹，蒋公子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我们不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而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搞出事端。等到上面基本稳定了，自己这边也稳妥踏实了，再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也不迟。

　　 老爷子突然问我道：“小亮，小昔那边是什么态度？上次我跟你去北京提亲，这么长时间他家里人的态度还是不明朗，我有点担心……”

　　 老爷子是担心余家不同意这门亲事，拒绝也就意味着他们不愿意接纳我们，那这背后的意味就复杂了。

　　 我连忙回答说：“师姐的态度很明确，她会义无返顾地支持我们。我们的亲事她家里人迟迟没有回复，跟我们是出于同样的考虑，目前上层还不稳定，存在诸多变故，所以他们是希望等到年后再讨论这门亲事，这样大家都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老爷子接着问道：“这是小昔明确告诉你的？”

　　 我说：“是的。而且她二叔也跟我谈过，表示很看好我们，只是老余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做出一个决定之前必然要考虑很多层面的问题。”

　　 老爷子点点头，欣慰地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这次去北京我抽空也去拜会下小昔的父亲，不管怎么说走动走动总没有错。”

　　 我说：“那行，我给余昔说一声，你去之前让她提前给家里人打声招呼，这样也不会显得贸然。”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我起身给老爷子和三叔各斟满一杯茶，坐下后问道：“那你们说，我最近该做点什么？说实话，我现在有点茫然，不做事有人说，做事也有人说三道四，做得越多，错得也越多。”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看好杨洋，给她安排点事做。”三叔说：“干好你现在的工作，不要再给老子节外生枝。你现在是副市长，年龄也不小了，遇事希望你能稳重点，多动动脑子，如果你觉得你的脑子不够用，那问问我也行，还像以前那样一意孤行，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这怎么行。”

　　 三叔好像对我一肚子意见，我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惹到他了，怔了片刻想起来昨晚在赌场遇到老虎的事，以及老虎反常的表现，突然有点明白了。

　　 我问道：“三叔，老虎是你安插到蒋公子身边的吧？”

　　 三叔眉头突然紧紧皱在一起，恶狠狠地说道：“刚说了不要插手那么多事，你没长脑子怎么的？我警告你，以后做事长点眼色，别意气用事，昨天晚上被你那么一闹，差点坏了我的大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老虎果然是三叔安插到蒋公子身边的人，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只是一直秘而不宣，可这事他犯得着向我保密吗？如果我知道老虎是他安插进去的人，昨晚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

　　 我低着头说：“明白了，我以后一切行动听指挥好了吧。你们也是，多少事都是自己商量好，也不告诉我实情，让我盲人摸象。算了，我也不多说了，反正我总是理亏的一方。”

　　 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得了，你就别发牢骚了，出去吧，我跟你三叔还有大事要商议。你最近最好老实点，不要再节外生枝，你只要把你的工作干好，斡旋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有我和你三叔在，天塌不下来。”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垫底，我也乐得轻松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只要老爷子这杆大旗不倒，杨家就不会有事，任何叫板的对手在我们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蹦跶一时，蹦跶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