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程愿下机第一时间就去了一趟程公馆。

　　 这个时候程卓尧已经出院了，不过为了身体，还是请了两个看护在程公馆，而此刻他再也没有了力气去工作。

　　 “我去了一趟巴黎！”程愿没有绕弯，直说了，“我看过我妈了！”

　　 程卓尧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重要吗？”

　　 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程卓尧满脸病容的看着女儿，身患癌症的他，并不好过，忍受着病痛。一直苦苦支撑他的东西，在程愿开口的瞬间似乎轰然倒塌了，然而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你看了，你妈是不是和你很像？”

　　 “嗯。”她微微点头。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妈人怎么样？为什么爱她？”她一直以为父亲没爱过任何人，又或者在他心中，没人配，所以她想知道。

　　 “她……”他顿了顿，似乎想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人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她在外面人面前总是温柔优雅，但是在我面前不是，反而她的小脾气很多，但是总不说，然后变着法子折磨我。你小时候很像她，明明心底恨一个人恨得要死，但是你总不说，然后想着很多法子去报仇。

　　 她还有许多的小性子，可是我就是喜欢她那个样子，对我耍脾气的样子，很多时候她还丝毫不害怕我冷脸。而且她很执着，只要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会卯足了劲去做……而当时她也是卯足了劲想要从我身边离开的，如果她没有选择离开，或许就不会……”

　　 “爸，你终究是爱自己多一点，爱着程家的脸面多一点。”程愿冷笑着说。

　　 他看着女儿略带讽刺的笑，双眼刺痛。

　　 当年他还是太年轻，爱自己更多以点，顾虑也多一点。他知道程愿的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讽刺他。他明明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可这么多年他什么都没做，缩着，说着他多爱若兰都好，此刻显得特别的虚伪。

　　 “爸，你好好养病吧！你没能去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她没说，你不敢去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她终究给自己的父亲留了一丝丝的台阶。

　　 “你要做什么？”

　　 “不，您应该问，当初你没做什么？”她只是去做，他没做的事情而已。

　　 “那许谏宸呢？”他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喜欢上杀母仇人的儿子，很讽刺啊！

　　 “他是他，许渭是许渭。”

　　 “他是许渭的儿子。”他的语气加重，不断的传来了好几声的咳嗽。

　　 “我会答应您，在您的有生之年和他不再相见，孩子是我的。”

　　 ***

　　 她狠心，真的狠下了心。只是再看到许谏宸的时候，她眼眶有些发热。

　　 回到公寓，她知道许谏宸已经等了她很久。

　　 “你还好吗？宝宝还好吗？”他的口吻涩涩的，脸上有着些许的胡渣，就像是好几天没好好收拾过自己一般。

　　 “都好。”

　　 “肯定没吃饭。吴妈被我放了假，我现在就去下厨，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说完他眼含笑意的起身就要往厨房走去。

　　 程愿尾随他走去厨房，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准备做饭，心下一片酸涩。

　　 “先不做饭，我和你说说话。”

　　 “不，还是先吃饭吧！饿不饿？”许谏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继续忙着切菜。

　　 直到程愿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把手切到了，她才慌忙走过来，还好只是一点点的伤口。

　　 给他包过创可贴之后，她看着他，随后轻轻的从背后抱住了他。“你都知道了？”

　　 “比你早一点点。”他闭着眼睛回答。

　　 其实他不是出差，而是决定亲手去调查这件事，他也就比程愿早知道一天而已，得知程愿飞巴黎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的，心底是一片的慌张。他想着立马飞巴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可最后他没去，他选择原地等着她，他相信她会回来的，她不会轻易的放开自己的。

　　 真的，她回来的。

　　 可是他害怕了，他不敢和她说话，生怕她说出什么让自己害怕的话来。

　　 “我爱你。”她紧贴着他温热的背脊，努力的嗅了嗅属于他身上独特的味道，清淡冷冽的味道却让她觉得分外的温暖。

　　 许谏宸愣住，他从没有在她嘴里听说过这三个字，心底莫名一震。手抚摸上了扣在自己腰间的小手，只有这样，他才真切的感觉到，她在他身边，一直在。

　　 “我爱你，和你的身份，背景无关，只是爱你这个人。”她毫不退缩，也不觉得害羞，大胆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意，最质朴最原始的爱。

　　 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唇。程愿闭着眼睛，配合着他，仿佛一呼一吸都是为对方存在的。

　　 两人拥吻，从温柔到激烈，就像是恨不得从彼此身上咬下一块肉然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一吻结束，他紧紧的抱着她，“别放开我。”

　　 程愿红着眼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角的泪水无声的坠.落。

　　 “我爸胃癌晚期，时日不多了。”

　　 “我知道。”

　　 “我答应了，在他有生之年，你我不相见。”她话落只感觉到许谏宸抱着她的力度不自觉的收紧了。

　　 “这就是你的决定？”他的声音颤.抖。

　　 “许谏宸，上一代的恩怨，需要一个完美的解决，你懂吗？”她对自己那个没有记忆的母亲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终究是她的母亲，对她有生育之恩。她的死去没有得到应有的公道，而她必须要去做些什么。

　　 她分得很清楚，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去前叉下一辈，许谏宸是何其的无辜，而她又是那么不幸，又或者缘分就是要捉弄她，让他们彼此纠.缠到了一起。

　　 如果上一辈的恩怨无感结束，那么在他们之间永远有一条刺。

　　 “所以你不要我了？”他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当年，他坐在餐厅里等霍锦的时候，迷茫无助，努力想要抓住却怎么都抓不住。

　　 如果说当年他早有预料，已经心平气和去接受了，只是有些遗憾，而现在就是不甘，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松开她。

　　 “如果在我解决了事情之后，在父亲安然的离开之后……你还要我，我还在这里等你。”她和他之间牵扯着上一辈种种恩怨，可是她又清晰的知道，她是那样的需要他啊，如果松手，她想到未来的余生就会觉得毫无意义。

　　 许久许久之后，不知道两人就这样抱了多久之后……

　　 许谏宸松开了她，看着她满是泪痕发红的眼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嗯。”她僵硬的笑着点头，也看到他发红的眼睛。

　　 “有生之年，我等你。”

　　 ***

　　 第二天，公寓里就消失了所有有关于许谏宸的事物。

　　 她没有问他去哪，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走她都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他走了，是她让他走的。

　　 站在衣帽间的门外，她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慢慢的蹲下失声痛哭了起来。哭了许久，最后她告诉自己，她就这么放纵一次。

　　 随后她每天好好的吃饭，好好的休息，好好的散步，没有丝毫亏待自己。她知道她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她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她属于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爱人。